“高公公,恩人啊……”孫啟遠說著磕頭如搗蒜。
“行了……”高昌波甩了下袖,徑直往外走,幾步外與王鐵君照麵,王鐵君急忙陪著他往外走,高昌波微笑著道,“王牢頭,你當差真是盡職盡責,我會向王公公引薦,你等著晉升吧。”
王鐵君聽聞急忙哈腰躬身,連連稱:“不敢當。”隻聽見高昌波又說:“唉,孫啟遠這個跟頭栽的,可憐見得……”高昌波說著背著雙手走出牢門,王鐵君站在門內躬身稱是,他心知肚明高昌波看過孫啟遠,那離走出牢獄便不遠了,他地位低微,看不到朝堂上的明爭暗鬥,但是這詔獄誰出誰進他道是心裏有數。想到剛剛出去的那一位,他臉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
詔獄大門外,一輛半舊的雙輪馬車早已候在那裏。於府裏管家於賀站在馬車旁眼巴巴地盯著詔獄大門,於謙一走出來,馬車旁的於賀便神情衝動地跑上去,眼淚盈眶地喊道:“老爺,你可算出來了。”
於謙走到馬車前,看了眼前麵的街景,呆了一呆,歎了一聲:“恍若隔世呀。”
“老爺從陰曹地府走一遭,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於賀喜滋滋地說道。
“於賀,回府吧。”於謙說著,被於賀扶上馬車。
於賀走到馬前,暗自思量了片刻,臉上一笑,嘟囔了一句:“還是不說吧,給老爺一個驚喜吧。”
於賀坐到馬前,揚鞭吆馬,雙輪小馬車避開熙熙攘攘的主街,揀安靜人稀的小巷回府。一路上於謙挑簾觀景,眼裏的清冷漸漸被街上的人氣所感染,臉上有了笑容。
府門外寂靜如常。本來於謙平素喜靜,府裏吃穿用度又是極簡,周圍鄰家一直以為此府裏住著一個老學究,後來才聞知真相,又對他的清譽滿心敬仰,便很少過往叨擾,於謙也樂得自在。
馬車直接駛進側門,一個小廝跟著跑過來,於賀把馬車交給小廝,他扶著於謙下了馬車。於府很少,是個二進的院子,前院正房待客,兩廂是書房和客房,天井一側設有演武場,也是於謙每日習劍的地方。後院住著婦孺家人。整個院子已被家仆清掃一新,天井院裏那株老槐也已綠蓋滿園。
於謙沿著遊廊走到老槐樹下,佇立片刻,便向書房走去。一旁的於賀眼睛卻不安分地瞟著書房的大門,有些忐忑。書房的門緊閉著,於謙輕輕推開,一隻腳剛踏進去,房裏頓時人聲鼎沸,七八個人突然擁到於謙麵前,把他團團圍住。於謙愣在當地,臉上是又驚又喜。他身後的於賀捂住嘴偷樂,然後悄然把門關上,溜了出去。
再看屋裏這群雪鬢霜鬟的老者,此時皆變成了頑童,個個以把於謙震在當地為樂,一群人開懷大笑。
吏部尚書陳柄乙第一個走上前,他拉著於謙上下打量:“於兄,終於把你從那個鬼地方弄出來了,哈哈,”陳柄乙雖已近耳順之年,但得益於長年堅持練太極,胡須雖白卻精神矍鑠,他朗聲笑道,“見你是走著進來的,不是被抬進來的,我們大家都放心了。”
於謙一臉笑意環視四周,一出詔獄便能見到眾多好友,他是又激動又感激,他為官多年,深知朝堂黨爭從未停息,自己能走出詔獄跟這些人的努力是分不開的。環視一周才看清在座之人,除吏部尚書陳柄乙,還有戶部侍郎高風遠,刑部侍郎趙源傑,禮部郎中蘇通,大理寺卿張雲通。看著眾人,不覺心頭一熱,眼中漾出淚光,他拱手向眾人深深一揖道:“於某何德何能,得此同道厚愛?”
大家又是一陣寒暄,幾人急忙張羅著給於謙搬來椅子坐下。於謙回頭向窗外喊於賀,於賀早已樂嗬嗬地端著茶盤候在外麵,一聽到叫他,便推門走進來。於謙手指著於賀,埋怨著:“好你個混小子,事先也不跟我通個氣,讓我好有個準備。”
“哈哈……”高風遠站起身,道,“是我們交待他不要說,便要給你個驚喜。”高風遠雖已近四十,但在這些人裏麵數他最活潑。他進士出身,喜好詩文歌賦,平日便清高最厭繁文縟節,心直口快在朝中是出了名的,有幾次都險些因為仗義直言惹禍上身,全仰仗他平日為人豪爽正直攢下好人緣才化險為夷。此時高風遠哈哈笑著,為自己這個主意得意萬分。
“今日見到諸位真是一個大大的驚喜呀,哈哈……”於謙站起身,對於賀道,“快去廚房準備果品酒醪,今日我定要與諸公一醉方休。”
“老爺,早備好了。”於賀把茶盤放到黑漆木圓桌上,便下去喚小廝上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