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哪裏出了差錯?柳眉之此時的心情便如油煎火燎般苦不堪言。眼前突然模模糊糊浮出一個人影,柳眉之想到那日在虎口坡看見蕭天,心裏便一陣後怕,沒想到自己的優柔寡斷還是毀了自己,當初就該一劍了解了他,便不會有後麵的變故。定是此人通告了官府,把自己逼入絕境,還奪走了明箏。
想到此,柳眉之又是滿心的不甘。不過是一招落敗,豈有滿盤皆輸的道理?即然進了詔獄,他坐在這裏三天三夜苦思冥想,怎麼對付寧騎城。但是等了三天,寧騎城這個大魔頭一直沒有露麵,他心裏沒數,對這個人,他一向拿不準。他把他抓來,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他不得而知,但是他想脫身的念頭,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一點變得渺茫。
苦悶之極的柳眉之,麵色似雪,眉宇間一片淒楚之色,他突然低吟起一段曲調:“……迢迢路不知是哪裏?前途去,安身何處?一點點雨間著一行行淒惶淚,一陣陣風對著一聲聲愁和氣……”
突然,旁邊牢房傳來擊掌喝彩聲。柳眉之突然頓住,甚是掃興地大喝一聲:“何人擊掌?”
“同是圜土之人。”從牆外出來話音。
“於大人?”柳眉之想到剛才牢頭口中所誇罪臣於謙,便問道。
“正是。”一牆之隔,於謙坐在草鋪之上答道。
此間牢房與別處有一點不同,多了一張矮案,案幾上放著一盞油燈。於謙正借昏暗的光讀一本兵書,忽聽得隔壁幽幽曲調,不由放下書細聽,瞬間也已猜出是誰。
柳眉之入監時,他是知曉的。也從高健口中得知這位柳牌子的另一重身份,雖震驚,但也不無惋惜。他一路巡查進京,怎會不知民間疾苦,由此派生出各種名目的教門引誘信眾,多打著佛祖之名,念佛持戒,可以往生,可以幸福,可見民間百姓對富足安康的向往和渴望。一路之上,他雖對州府的酷政有所矯正,但官官相護,積弊深重,豈是他一人之力可以扭轉。
想到此,他不由對隔壁之人充滿好奇。同樣讓他好奇的還有寧騎城對這位柳眉之的態度。一關數日,不聞不問,這個寧騎城打得是何主意?人字號牢房還從未這麼平靜過,記得月初押進來三人,都是朝中官員,也是與買賣試題有關聯的,天天上大刑,整個牢裏都充斥著鬼哭狼嚎的叫聲,四天不到,三人都已半殘,扔到地字號去了。
於謙正在若有所思之際,便聽見隔壁說道:“於大人官譽清明,怎也落得如此下場?”
“所謂天有不測風雲呀。”於謙道,“剛才聽聞先生的曲調,不愧為長春院的頭牌,聽過仍是餘音嫋嫋啊。”
“大人如此境地,竟仍有心聽曲,心真是寬呀。”柳眉之平時最忌諱別人說他是長春院的頭牌,一時惱羞成怒,便譏諷道。
“即是唱曲之人,不待在長春院,如何坐到了我對麵?”於謙聽出對方話中有刺,便也打趣道。
“說出來嚇死你,”柳眉之不屑地仰頭長歎,“天下不公,豪傑蜂起,勝則為王,敗者成寇。這豈是你附庸朝堂之人所能明白的道理?”
“哈哈……”牆壁後的於謙朗聲大笑,“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這豈是你貪慕私利之人所能明白的道理?”
柳眉之大怒,自小也是浸洇經文,豈有不知被於謙比作小人,便怒道:“你自詡是君子,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君子,會是個什麼下場?”說完,話峰一轉,又唱上了一曲,“……翠巍巍西山一帶,碧澄澄寒波幾派,深密煙林數簇,滴溜溜黃葉都飄敗。一兩陣風,三五聲過雁哀。傷心對景愁無奈。回首家鄉,珠淚滿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