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箏飛快地翻著寶眷,腦子裏卻想到《天門山錄》裏的一段記載,頓時已明了。她抬頭凝視著阿福,心裏一陣酸楚。她回到京城日子不多,與阿福的接觸也不多,她沒想到阿福愚笨的外表下,竟然是一顆長情的心,對姨母和張伯懷有深情。她怎好駁他的苦心,如果念這種經文能讓他脫離思念的苦楚,多念便是。但有一點她必須給他說清楚,她看著阿福舉著冊子說道:“阿福,你以後凡事留個心眼,你去的地方是白蓮會的堂庵,念念經文可以,別的你可別參與。”
“小姐,你如何知道的?”阿福驚訝地看著明箏。
明箏不便多說,找了個幌子:“聽別人說的。”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明箏方想起還有正事要辦,便向阿福告辭,轉身走出後廚。
上仙閣在這個時辰,已經客滿。幾個夥計滿頭大汗繞著大廳跑,被客人使喚的不知東西南北。明箏望著滿當當的人流,從座椅的空隙走出來,便被一個衣飾華麗的男人攔住,那人聲如洪鍾:“小二,我上好的龍井何時端來?”
明箏一愣,低頭一看,估計這位主把自己當成夥計了。正待要解釋,身前走過一個白衣書生,一把折扇一張一合間,已然把話說清:“這位兄台,你喚錯人了,此乃我的書童。”明箏一愣神,一隻手抓住她拉到牆邊一張方桌前。
李漠帆正坐在那兒默默樂著,蕭天放下折扇坐到他對麵,明箏一看原來是他們兩人,也跟著坐下來。她眼睛盯著蕭天,他這身書生的扮相著實讓明箏看呆了。蕭天自顧喝茶,李漠帆在對麵低聲喚明箏,伸手到明箏眼前晃了晃,道:“喂,丫頭,你第一次見幫主嗎?”
明箏很興奮,突然說道:“李大哥,我想到一句古語,自古形容美男子都要用‘貌似潘安’,過時了,太過時了,應該說‘貌似幫主’。”
蕭天嘴裏的茶噴了一折扇,臉紅到脖梗,既好笑又無奈。
李漠帆笑得渾身直顫,點頭道:“丫頭好眼力。”
蕭天拿眼睛瞪李漠帆,阻止他再說下去。明箏也樂了,托著腮望著蕭天道:“幫主,你真的是我見到的最好看的人。”
蕭天穩了穩神,冷靜地看著明箏道:“明箏,有些話不好當著人說出來,你自己知道便好。”
明箏想了想,點點頭,皺著眉頭道:“那我豈不要憋死了?你這個人真是小氣……”
“丫頭,咱幫主呢,”李漠帆急忙來打圓場,“他是個很靦腆的人,他……”李漠帆看見蕭天逼過來的目光便把下麵的話咽進肚裏。
蕭天一臉心事,不停地望著上仙閣的大門,李漠帆看了眼窗外的日頭,道:“看時辰,這早該來了呀。”蕭天擰著眉頭,說道:“你去外麵看看。”李漠帆起身走向大門。
“幫主,你在等何人?”明箏問道。
“是在等人……”蕭天看了眼窗外,此時已到正午,看來張成是來不了了。本來今日是與宮裏張公公約好見麵的日子。
想到宮裏的事,他心情驟然緊張起來。難道是宮裏出了事,或者是王浩被刺殺的事,張成受到牽連?見不到張成,與宮裏的聯係也就斷了。蕭天望著明箏探尋的目光,便急忙轉移話題,對這個一根筋,讓她知道的事越少越好。
這時,林棲和盤陽風塵仆仆從外麵走進來。兩人身後跟著李漠帆。李漠帆招呼兩人來到蕭天桌前,林棲瞪著明箏,盤陽卻是一眼認出來,驚訝地道:“這不是那個秀女嗎?”
李漠帆急忙給他遞個眼色,盤陽立刻住嘴。
“主人,按你的要求,把那四個女子送去的地方,保準東廠的人到死也找不到。”林棲說道。
“好,”蕭天點了點頭,“你們下去歇吧。”
“主人,為何不把她送走。”林棲充滿敵意地一指明箏道。
“她是我們興龍幫的人,”李漠帆急忙插話道,“林棲,怎麼你老想管我們興龍幫的閑事?”
林棲瞪著明箏,又望望蕭天,“她,她……”
“行了。”蕭天拎著濕淋淋的折扇一敲桌麵,“散了,都下去,歇著吧。”
明箏看著麵前這兩個衣著模樣古怪的人,聽到他們說起四個女子方想起,一定是指那四個與她一起從宮裏綁來被埋的女子,看來那四個女子也已安全離開京城,便由衷地欽佩起蕭天,看著他說道:“幫主,我要代她們謝謝你。”
“這個不敢當,本來也是受咱們所累。”蕭天站起身握著濕淋淋的折扇徑直走向穿堂,明箏一路跟在後麵,嘴裏嘟囔著:“幫主,你看我即已入幫,好歹也要做個事吧?”
蕭天回過頭,默默看她一眼道:“先養好傷再說。”
“你看,已經好了,虧了幫主你親自出手,怪不得好得這麼快,哈哈。”明箏沒心沒肺地笑著。
“……”蕭天臉上一窘,低著頭便向上仙閣後院走去。
“別走呀,你還沒說我幹什麼?”明箏直著嗓子叫道。
“你,別給我惹事,我便燒高香了。”蕭天悶聲回了一句。
明箏一個下午無所事事,在園子裏東逛西逛,聽酸腐書生們談古論今,卻一直不見蕭天來尋她,越想越不對勁,蕭天對她一副違莫如深的樣子,又想到小六這兩日神出鬼沒的,明箏感到蕭天一定有事瞞著她。
一用過晚飯,明箏在杏園便再也坐不住。此時皓月當空,她胡亂編排個理由哄著郭嫂歇息去了,自己便悄悄溜出杏園。一路上遇見一些閑逛的書生,她有意避過他們,擇小路向暢和堂走去。遠遠看見門前有兩個人站在那裏,腰間均佩了長劍,兩人身形威武,滿臉機警,像是在站崗放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