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萬安宮卻出奇的平靜。再沒有出現發症的秀女,兩位嬤嬤身上的癢疾也緩和了許多,五個發症的秀女被單獨隔離開,住在膳房一側的儲物間裏。
五個人從早到晚喝湯藥,但症狀不但沒有緩解,還有惡化的趨勢,最為厲害的便是最後染疾的明箏,臉上身上出現膿包,有些已經潰爛。但明箏反而是最為平靜的一個,她倒在炕上一動不動,其餘四人一直在哭天喊地。
張成一直負責照顧五人的飯食和湯藥。在用晚膳前,高昌波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萬安宮找到張成,把他拉到無人的地方,把從司禮監帶回的消息告訴他,並交給他一包藥,囑咐他放進五人的粥裏,夜裏王浩會帶東廠的人把五名秀女帶走。
張成麵上十分冷靜,內心早已翻江倒海。晚膳端來後,他並沒有照高昌波的吩咐全部倒進粥裏,而是倒了一部分,剩下一部分埋進廊下花草下。他叫來手下太監,讓他們伺候五個秀女用膳,自己找個托詞,溜出萬安宮。要離開紫禁城,還要過兩道門,好在他身上有李漠帆給他的東廠令牌。
張成一出宮門,便撒了歡地跑,在半道攔下一輛馬車,使了銀子讓車夫給送到上仙閣。他心裏清楚自己隻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但事出緊急,他不得已必須冒險告知李漠帆。
李漠帆是他的恩公。當年他從邊關負傷回鄉途中,倒在滿天野地裏等死,是興龍幫的鏢號救了他。並把他一路捎帶回鄉,醫病的銀子也是李漠帆出的。在他落下殘疾被鄉下同門親眷嘲笑走投無路時,是李漠帆安排他進的宮。
這些年在宮中雖然低人一等,但吃飯無憂,也了無牽掛。現如今唯一想做的就是報答恩公。因此,李漠帆托人找到他,讓他幫忙時他立刻便答應了。此時他心急火燎地望著車窗外的街景,總嫌車馬太慢。
上仙閣在夜幕下燈火通明,正是上客的時辰。張成下了馬車,由於出來的匆忙,隻在外披了件黑色大氅,以掩蓋宮裏內監的袍服。他緊裹著大氅,直接走到後院側門前,見大門微敞,便往裏麵走去。
突然,他的肩被人拍了一下,身後傳來一個油腔滑調的聲音:“喂,這位爺,你走錯地方了吧?”盤陽從側門的暗影裏走出來,上下打量著張成。
黑影裏又竄出一個人,林棲可沒有他的好性子,繃著臉,瞪著張成。
張成急忙一揖手道:“兩位小哥,行個方便,我有急事要見李掌櫃。”
“李掌櫃不在這裏。”林棲十分凶惡地說道,他瞥著麵前這人,麵容猥瑣又縮手縮腳,行蹤十分可疑,便不客氣地要攆他走。
這時,蕭天正好從街上回來,一眼便看見門前站立的中年男人,他不動聲色在遠處打量,發現他腳上所穿靴子以及大氅裏隱約露出的袍服,是宮裏當差的行頭,心裏一動,急忙一步上前,叫住了他:“這位老哥,你找李掌櫃,就請跟我來吧。”
張成回頭見來人如此清雅不凡,心裏大喜,問道:“敢問公子貴姓?”
“免貴姓蕭,單字一個天。”蕭天一報上大名,對方就雙眼放光地“啊”了一聲,急忙躬身一揖道:“你是蕭幫主。”
蕭天一聽此話,心裏已確定,此人定是被李漠帆送進宮裏的張成張公公。
近日宮裏沒有任何消息,蕭天雖然派人手四處打探,仍是一無所獲。他也去過長春院,柳眉之同他一樣,盡管他有幾個朝堂上朋友,但這些人對於宮中事多是再三緘口不言。把蕭天和柳眉之急得團團轉卻毫無辦法。今日,蕭天正是從柳眉之處回來。
蕭天引著張成向院裏走去,從林棲和盤陽麵前走過,礙於張成在旁邊不便發作,隻是用犀利的眼神掃了兩人一眼,忍著怒氣,吩咐林棲:“速去前院把李掌櫃叫來。”
林棲瞥了來人一眼,十分不情願地慢吞吞轉身走了。
“快點。”蕭天在背後又催了一句,“盤陽,你也去。”他不放心地叫盤陽跟上。
蕭天在前,引著張成直接走到水塘邊的清音閣。蕭天請張成上首坐了,叫人奉茶。兩人剛落座,李漠帆聞訊便風風火火跑來了,一看座上之人,長出一口氣,這兩天他和蕭天等的就是他。
張成一看李漠帆進來,放下茶盅走上前就拜,被李漠帆拉住:“兄弟,又見麵了。”李漠帆笑著說道。
“可不是嗎,一晃小半年了。”張成眼裏泛著淚光,李漠帆沒有改稱呼,還是稱他兄弟,而不是公公。張成一陣感慨,恍若隔世。稍適停頓,張成這才想到自己來意,他一把抓住李漠帆,回頭掃視了一樣林棲和盤陽,欲言又止。
“都是自己兄弟,但說無妨。”李漠帆拍拍張成手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