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零十五天了。”青冥眉間一片悲涼。
“你想回家?”明箏問道,問過便發覺這個問題很蠢。
青冥不為所動,繼續畫那一條道,一邊自言自語:“我睡了二日,要補上去。”
“你是哪個宮裏的?我看你不像是宮女,你是……”明箏忍不住好奇接著問道。
青冥不再理她,固執地用瓦片刻著,看上去她已經使出了全力,身體抖動著,似乎隨時都會倒下。突然,她停下來,扔下瓦片,似一陣風般向雕欄白玉橋跑去,不一會兒,那片白色的影子便消失在夜色裏。
明箏急忙搖晃自己的腦袋,以為是夢遊般,方才的一切太不真實,像一個恍惚的夢……
明箏回到萬安宮已是四更天。她與那個叫青冥的神秘女子分手後,昏頭混腦轉悠了半個時辰,直到碰見一隊巡夜的禁衛,費了好一番口舌,才被禁衛帶回到萬安宮。
明箏高一腳低一腳往寢殿走,她已精疲力盡,路上又受點風寒和驚嚇,此時就倍頭昏腦漲。她扶著牆壁走進寢殿,裏麵漆黑一片,去隱約聽見小聲的抽泣聲。明箏摸著炕鋪的沿尋找自己的鋪位,一隻手抓住了她:
“香兒,這兒,再往前走三步。”
明箏聽出是左邊鋪的一個叫冬梅的秀女,“怎麼還沒睡?”
“哪裏睡得著,你聽聽,也不止我自個沒睡。”冬梅從炕上坐起身,拉住她的手坐到炕邊,“呀,你的手冰涼,快到褥子裏暖暖,快點,遭大罪了吧。”
明箏似一攤泥般倒到自己鋪上,冬梅急忙起身幫她拉上褥子蓋好。明箏一把拉住她的手,這一夜的經曆讓她心裏五味雜陳,想到那個青冥,明箏歎口氣,“唉,睡不著何止咱們?”
“你說誰?”
“我剛才遇見一個娘娘,絕世美人,可惜沒問清住哪個宮?”
“你撞到鬼了吧?這個時辰,哪會有娘娘出來?”冬梅又給明箏拉了拉褥子。
“真的。方才我也以為是鬼,像個白狐,”明箏聲音低下來,聽得冬梅心驚肉跳。“但不是,她告訴我,她叫青冥。”
“青冥?”冬梅笑道,“嗨,我當是誰,是她呀,你晚上遇到她,一點不奇怪,她腦子有病,宮裏人都知道。”
“你認識?”明箏一咕嚕坐起身。
“我沒見過她,但我聽姑姑說起過,”冬梅靠近明箏,壓低聲音道,“我姑姑在尚宮任女史,姑姑說她貌若天仙,隻是命途多舛,又命犯桃花,處境淒慘。”
“哦,”明箏一聽到此,睡意全無,她湊到冬梅麵前,央求道,“你道是說說嘛。”
“聽姑姑說,這個青冥是五年前從江南進獻而來,當時是被東廠督主王浩帶進宮獻給皇上的,她的美貌震驚後宮,皇上也驚訝於她玉質天成的容顏,並冊封她玉妃,取她潔白如玉的肌膚之意。但她卻拒絕皇上臨幸,這下觸怒龍顏,被打入冷宮。半年後,皇上仍對她念念不忘,傳口諭隻要她回心轉意,就免去處罰。但她仍然不從,皇上大怒,就強行臨幸了她,事後就被打入冷宮幽禁起來。不想後來,她有了身孕,她竟然自行了結,冬日裏走進冰冷刺骨的水塘斷了胎氣,她也幾乎命懸一線。太後聞聽大怒,對她施了酷刑,她在冷宮裏一躺就是三年,很多人都以為她死了。你今夜能遇見她,看來她已能下床了。”
明箏雙眼含淚,瞪著前麵空茫茫黑夜,一言不發。
冬梅推了她一下,“喂,你這麼了?”
“我已經很慘了,沒想到還有比我更慘的人。”明箏心頭一酸,真恨不得跑出去追上那名女子,但追上又如何?
“別瞎操心了,想想你自個,明日該咋過這一關吧,”冬梅撅起嘴,哭喪著臉,道,“打小就不識幾個字,讓我背那一籮筐字碼,要了我的命呀……”
明箏慢慢從衣袖裏掏出那瓶‘半步顛’,嘴角一動,道:“明日有熱鬧可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