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聽她如此一說,眼裏突然溢出淚光,不禁感慨:“明箏呀,我還記得你五歲時李府開的神童宴,那時你父親還是工部尚書。你三歲通曉唐詩宋詞,四五歲能背詠四書五經的大部,當時在京城傳為一大奇事。那些大臣來家裏見你,隻為考你,他們拿出自己寫的文章,你隻看兩邊,就背詠出來,驚煞了多少人呀。”
提起往事,兩人都靜默了,似乎那道舊疤本來藏得好好的,突然被揪起來,心裏是一陣陣刺骨的痛。
明箏先打破僵局,笑著道:“那都是雕蟲小技,我從小記性好而矣。”明箏本想說,我的真本事是跟隱水姑姑學的劍術,但是她把此話咽了回去。
她此次決定跟姨母進京就是要為父母報仇,這個仇恨埋在她心裏已經六年了,當時事發時她雖然懵懂無知,但是她自小跟隨父親,知道父親忠厚仁義的性格,父母的死太蹊蹺,如今她已長大成人,定要為父母討回公道。她知道姨母膽小怕事,所以她的心思半句也不能透漏,隻能咽進肚裏。
李氏看她又低下頭看書,突然想起來宵石的叮囑,“明箏,你宵石哥哥特別交待,此書不可讓外人看見,他還說,這是本奇書,對,是這樣說的,說是天下奇書。”
“姨母,怎麼沒有書名呀?還是遺失了?”
“宵石交給我時,就這樣的。”
“籲——”管家勒住馬韁繩,回頭道,“老夫人,路過茶水坊,要不要歇息一下?”
“要的。”老夫人一口答應下來,明箏歡呼著站起身,但老夫人一把按住她,道:“明箏,你不可下車,坐車裏等著。”
明箏擰著眉頭噘起嘴:“為什麼呀?”
“不可下車就是不可下車。”老夫人愛憐地哄著她,“有狼——”
“我才不怕呢。”明箏笑起來,差點把她跟隱水姑姑上山打過狼趕過野豬的事說出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不想惹姨母生氣,隻好乖巧地點了下頭,“好吧。”
路邊一個茅草房上掛著一個破舊斑駁的幌子,上書一個“茶”字。管家取出車上的水壺,與老夫人一前一後走進去,屋裏三張方桌空蕩蕩的並無客人,火爐邊坐著一個矮胖相貌又醜陋男人袖著手打盹。
“夥計,取一壺茶來。”管家衝男人叫道。
那人一驚,忙睜開眼,雙手從袖中抽出來望著進來的兩位客人,眨著眼道:“沒有夥計。”
“那——你是?”管家沒好氣地望著他。
“掌櫃的。”矮胖男人脖子一硬站起身,卻是個羅鍋,站起身和坐著沒有太大差別。他看進來的是一對皺巴巴的老頭老太太,有些奇怪。心想這麼大年紀真是活膩了,兵荒馬亂的還四處走動。他從爐邊提起一個鐵壺走到他們麵前,一邊往遞上來的水壺裏倒水,一邊問,“要不要住店?”
管家與李氏互望一眼,搖搖頭。
“此時已晚,你們還趕路,不要命了?”掌櫃仰脖向他們瞪起一雙金魚眼,“外地的吧,你們不知道虎口坡這一帶不太平嗎?今兒早上一隊隊的官兵,不,是京城裏來的錦衣衛,錦衣衛知道嗎?個個都是高手,抓逆賊叛匪,把這一個鎮都驚的雞飛狗跳。”掌櫃看見這一對糟老頭糟老太太聽見他的話,像雷劈了似的呆若木雞,不由得意地笑道:“隻收你倆十個銅板。”
“請問掌櫃的,哪裏來的逆匪呀?”李氏吃驚地問道。
“聽說是從南方流竄到這裏的,會吃人的狐族,白天是人,晚上就變成狐狸,一口就能吃一個人,你沒看見這裏的村舍,家家戶戶緊閉大門,連街邊的店鋪都關門了,方圓幾裏就剩我這一家店開著門,我這模樣連鬼都懼怕三分,才不怕什麼狐狸呢,沒準遇到個狐仙,那可是人間不曾有的美人啊……哈,唉……人呢?”
沒等掌櫃的說完,管家放下兩個銅板,提起水壺攙起老夫人就往外跑。
李氏嚇得聲音都變了調,“快走,這裏鬧匪,快走吧……”
“老夫人,不要驚慌,那個掌櫃的,心術不正,沒準就是唬咱們的。”管家趕緊安慰她道。
“還是謹慎點好,不管是狐族還是官兵,咱都不想遇到……”李氏手腳麻利地跳上車,突然發出一聲驚叫。管家老張頭被叫聲驚得水壺落地,差點坐到地上。
“明箏——”李氏驚恐地探出頭,“小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