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慕容子然,慕容皇室的皇孫,當今聖上的第八子。我完全可以確定,當七歲那年第一眼見到這個唇紅齒白模樣比女孩兒還俊俏上百倍千倍的所謂表哥時,我便已深陷情網。或許那時年小的我還不懂什麼是愛,但我知道,我離不開他,我的眼睛我的思緒我的心,這輩子,永永遠遠,都離不開他了。
因此從慕容子然十歲那年起,他身後便多了一條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那便是我。也許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卻毫不羞恥毫不懂避諱地黏在一個大男孩身後真的很難看,可我不在意,尤其在總聽到宮女太監們在平易近人的月妃娘娘麵前指著我們打趣,說我是他的小小童養媳,然後眾人哄堂大笑時,我的心裏別提有多甜蜜。可每當那時,他總要不顧周圍一派何樂的氣氛,小小英眉一皺,轉身盯著我,很認真地說道,你是我妹妹。
嗬,隻是妹妹,而已嗎?
我這麼愛你,可你卻不知道,又或者說,假裝不知道。
時光匆匆,歲月總在指間不知不覺地就流逝抵掉,不留一點痕跡。可總有什麼變了,比如說14歲的我出落得亭亭玉立美得不可方物,比如說17歲的他變得英姿挺拔帥氣逼人,又比如說他身後的小尾巴,變成了柳暮煙。
是的,柳暮煙,我的小表妹,安樂郡主。她是從十歲那年起迷上慕容子然的,而我,隨著年齡的增長,家教的愈見森嚴,變得有羞恥心,變得膽小,越發內斂。我學會了偽裝,我不再隻是傻傻的跟在他屁股後麵轉,我巧妙地拉開彼此的距離好衝淡他隻當我是妹妹的執念。我也抓緊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來完善自己,琴棋書畫,禮義廉恥,周旋於大人們之間討得歡心,我努力讓自己在別人眼中盡善盡美,我要成為日曦王朝最美麗最完美的女人,這樣,他是不是就能再多看我一眼。是女人,不是妹妹。
我那麼專注地耍著心機,步步為營地一步步走近那個夢寐以求的八皇子妃位子。然而卻沒有想到,有那麼一天,我會親手將他送入地獄。
還是那一年,他17,歲,我14歲,我們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單純,天真無邪。那年,是月妃出事,他被流放的前一年。
記得那是春季圍獵之後,他一身戎裝,比以往更神采奕奕興高采烈地回到了帝都。我一如既往地站在宮門前翹首以盼,一眼看到了他,第二眼,看到了他身後的兩名年歲相近,身形高大的男子。
他們朝我微笑,一個對我說,你好,我叫司楚南。另一個對我說,你好,我叫南宮辰。
那是多麼陽光帥氣的兩個大男孩啊,嗯,雖然沒有我心愛的八表哥好看。叫司楚南的那個,更偏柔美一點,甚至長得有點女性化。性格爽朗陽光,總是一開口就笑話連珠。而叫南宮辰的那一個,則相對內斂,長得斯斯文文,比表哥少一分英挺,多一分優雅翩然。而且,從他第一眼見到我時一刹那的遲滯,我便敏銳地發覺,這個人對我一見鍾情。
表哥說,他們三個是拜了把子的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從認識表哥以來,從未見過他這麼開心,這麼健談,所以我打心眼底裏為他能交到這兩個知己好友而感到高興。
卻不曾想,自從那以後,我與表哥能見到麵的機會更少了。以往隻要借口探望姑姑進宮,便能找見他。可如今,“八皇子爺出宮會友去了”,是小太監們日複一日從未改變的說辭。
老實說,我有點生氣。不,是很生氣!非常非常的生氣!可我是誰啊,秀外慧中的安陽郡主啊,我的一言一行,所有人都看著呢,我不能隨隨便便耍小脾氣,我不能給八表哥留下一個無理取鬧的壞印象。所以我除了暗暗唆使煙兒去鬧去吵外,佯裝大度,佯裝理解,佯裝淡定。
可終於有一天,大皇子、八皇子還有淩竹星跟聖上之間那段醜陋得令人發指的醜聞曝光之後,我再也坐不住了。
我願意相信他,可是他為什麼還是對我避而不見?在這麼糟糕的時候,他還是不願來找我訴苦,與我分享他的委屈,甚至連一句解釋一句安撫都吝嗇給我,他為什麼啊?我愛他,愛了這麼多年,這麼執著,他為什麼要這樣忽視我?
啊,是了,他的眼裏,看到的想到,就隻有兄弟兄弟兄弟!
於是,舍不得怨表哥一分一毫的我,最終將所有的錯都歸咎到他的兩個至交好友身上。憑什麼!憑什麼兩個來曆不明的陌生人,卻能輕而易舉地搶走表哥的所有時光,分享表哥的所有苦惱與憂愁,為什麼!
終於忍無可忍的我,偷偷喬裝打扮了跑到那兩人的住處,原本是想找點什麼把柄好驅逐他們出帝都,與表哥徹底隔開,卻不想恰好愈見他們三人關在小屋子的隔層裏低聲窸窸窣窣地爭論真什麼,最終,好奇心使然,我聽到了個這輩子最不應該知道的驚天大秘密!
他們說,表哥不是聖上的親生兒子。他們說,表哥應該帶著月娘娘回到自己的故鄉去。他們說……他們說……他們說……
後麵說什麼我都已經記不清了,或者是根本沒再聽下去了,我有如雷劈般的目瞪口呆,狠狠咬了自己的拳頭半晌才忍住尖叫的衝動,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安陽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