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譽峰,我的母親是意大利人,名字並不方便提起。我的父親是中國人,一位生物學博士,也可以說,一位已經瘋了的生物學博士。
我出生在英國,一個並不富裕的家庭裏,嗬,也不能算是一個家吧,因為從我記事起,身旁就隻有媽媽,我問過媽媽很多次我的爸爸是誰?我清楚的記得,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媽媽的眼淚,或者剛剛懂得那鹹鹹的東西,叫做淚水。那時媽媽淚流滿麵卻依舊笑著,說出來的話卻堅決無比:“小峰,你記住,你沒有爸爸,我們這個家,不需要爸爸!”
當時年紀小小的我,什麼都不懂,隻知道媽媽說的話一定是對的!我沒有爸爸,我跟媽媽的家,也不需要爸爸。那年,我四歲半。
後來的半年裏,我跟媽媽的生活一直很平淡,直到我五歲生日那天,那個自稱是我爸爸的男人的到來,打破了我跟媽媽雖然不富足但卻幸福平靜的家的同時,也碾碎了我本該如夢幻般的童年。
生日那天,媽媽說她要出去買東西,送給我的神秘禮物,讓我在家裏乖乖等她。
三個小時,我清楚的記得,我在家裏等了三個小時之後,門鈴響起,我以為是媽媽回來了,興高采烈的跑過去開門,結果外麵站著的不是媽媽,而是一個看上去30歲左右的中年男人。
他說他叫李承,是我的父親。說著,還從西褲口袋裏掏出一張男女合照給我看。我一下認出上麵穿著白色婚紗的女人是媽媽,照片上的女人笑的一臉幸福,正輕輕的依偎在男人的懷裏,我麵前的這個男人,照片上的他比現在年輕的多,唯一的共同點,大概就是同樣的西裝革履。
雖然算上今年我開始記事也才兩年不到,但從我有記憶開始,這位所謂的父親便從未出現在我的生命中過,媽媽也說過,我們的兩口之家不需要父親!我也是這麼回答他的:“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我也不管你是不是我父親,在我與媽媽的這個家裏,不需要父親。”
或許因為單親的關係,我比跟我一樣大的孩子懂的事情多,看待問題也比他們透徹些。現在我常常在想,無論我有多麼的不想承認,我畢竟是那個男人的孩子,媽媽也那麼出色,我又怎會是個笨的?嗬。
李承聽了我的話,有一刻的怔愣,之後回答我說:“小峰,這些年沒能照顧好你們母子倆,讓你跟媽媽獨自在外邊顛沛流離是爸爸的錯,媽媽已經原諒爸爸了,可是她說,你原不原諒我要你說了算。小峰,爸爸知道這些年讓你們母子倆受了很多苦,有什麼事我們回家跟媽媽一起談,好不好?”
我當時終究太小,對這個世界看的終究還不夠透徹,把這個世界以為的太過淺薄。我最終答應跟他回去,可是回到他所謂的家裏,我並沒有見到我的媽媽。李承說媽媽有事,出門了,我竟然也傻傻的被他懵過去。後來終於後知後覺發現不對,跑去跟他要人,他答應的很痛快,說帶我去見媽媽。
他抱著我上了他的私家車,車子開了很久,久到我快要睡著才停下來。下車之後,我發現我已經離我跟媽媽的小窩很遠,在一片山林裏。他抱起我朝山林深處走去,當時,我的心裏總有一種慌亂的感覺,好像前方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可為了見到媽媽,我咬牙忍著。
我問過李承媽媽無緣無故怎麼會到這裏來,李承的回答是:“小峰不知道吧,我跟你媽媽都是生物學博士,媽媽的研究所就在裏麵,嗬嗬,很多年沒回來,現在回來了當然要來看看,你媽媽就是那樣,一工作,家都忘了。”我不信他的鬼話,媽媽是什麼樣的人,我雖然記憶不多但也會看,媽媽絕不是那種一工作起來會忘記親人的人。
忘記了走了多久,我隻知道那段路的終點,是在一個已經附上了微微鏽跡的大鐵門前,我當時認識的單詞不多,現在再想想,嗬,認識又有什麼用,結局不會改變,隻要我還想找到媽媽。
那兩扇大鐵門的正上方掛著一塊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是門牌的方板,上麵寫著:Biochemicalresearchbase意思是,生化研究基地。
我當時並不懂,隻知道媽媽在哪,我就在哪。我問李承:“我媽媽呢?”李承笑著回答我說:“就在裏邊。”他把門打開,從門外看裏邊並沒有什麼異常之處,他隻是站在門外笑的和藹可親,一邊笑,一邊跟我說:“進去吧小峰,媽媽在屋子裏等你。”如果我當時知道屋子裏等待我的是什麼,我絕不會認為那笑容和藹!
聽到媽媽就在屋子裏,我很開心,在門口喊了好幾聲,可是沒人應我。我回頭看李承,問他:“媽媽真的在這嗎?”他笑著說:“恩,媽媽可能忙的太認真沒聽到,你進去就能看到媽媽了。”聽他這麼說,當時年幼又念母心切的我哪裏還會多想,轉身就跑了進去,可進去之後迎接我的不是媽媽,而是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我不知道他們從哪裏冒出來的,我當時很害怕,還有一絲對於人們所說父愛的可笑期盼,我哭叫著大喊:“爸爸,你說媽媽在這裏,媽媽呢!我要媽媽!”這次,李承終於不笑了,他的表情應該怎麼形容,對,是癲狂吧,他先跟那些抓著我穿著白大褂的人說:“就用他吧,我的兒子,應該不會那麼沒用!”之後才有空來理我:“小峰乖,隻要你能挨過這一關,爸爸就帶你去見媽媽,要是挨不過,那爸爸也沒辦法咯。”
我依舊拚命的掙紮,可我太小,我的掙紮在那幫大人眼裏微不足道,我當時很害怕,如果說進入山林的時候是心慌,那麼現在,我隻剩下害怕,我知道我被騙了,我知道媽媽一定出事了,可我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