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好也不壞,不美麗也不醜陋,不高也不矮。她,生存在正與反的夾縫中,安全又局促。
她就像吹在春末夏初的風,不和煦,不蕭瑟,不凜冽。她遺漏在指尖,穿梭在耳畔。不會帶來詩人傷春悲秋的思索,也不會帶來夏天涼爽的慰藉,更不會帶來冬天悲涼的豪邁。
她會跳舞,但不會驚天動地、撩人心魄。
她會唱歌,也絕不會一鳴驚人、餘音繞梁、扣人心弦。她會寫點傷感的文字,卻也隻是排解一下自己無因無果、無緣無由、解不開的愁緒,化不開的情懷。
她總是好得不合時宜。
上小學的時候,當她翻開語文課本,有一課《春天來了》映入眼簾:
春天來了,
小燕子從南方飛回來了。
春天來了,
梨花、杏花、桃花都開了
小蜜蜂也出來了。
春天來了,
春風輕輕地吹,
春雨“沙沙”地下。
春天來了,
春風輕輕地吹,
春雨“沙沙”地下。
小燕子從南方飛回來了,
梨花、杏花、桃花都開了,
小蜜蜂出來采蜜了。
小草綠了,
柳樹也長出了嫩芽。
春天來了,
風兒沙沙,
雨兒嘩嘩,
融化了大地,
叫醒了青蛙。
春天來了,
我們快快長大。
她讀了一遍又一遍,她覺得課文真美、上學真好,她決心做個學習好的小孩。可是她卻怎麼都背不過乘法口訣,背不過聲母和韻母,分不清卷舌音和翹舌音。值得慶幸的是,後來不知道怎麼著,她也竟然會拚音,會查字典,也會算術。成績不算好,倒也不算壞。每次期末考試,媽媽總會讓她吃一碗麵條,外加兩個雞蛋,可她卻從來沒有達成媽媽的心願,將她吃進去的長條和橢圓,考出個紅燦燦的“100”分。不是這裏粗心掉了個點,就是那裏大意多加了一個零,總不會考得圓滿。
終於,有一次期末考試,數學科,題目出得出奇的難。全班隻有一個人得了100分,而那個人竟然是她。她的這次鬼使神差給自己,也給老師帶來了麻煩。那個叫王藍太的數學老師,精確地講應該是一位老太太,雖然,對自己的老師這樣稱呼有點大逆不道,但是在幼小的她眼裏,包括她同樣幼小的同學們,確實是這樣想得,在背後也是這樣偷偷地叫著她。她,梳齊耳短發,為了保證頭發的一絲不苟,她把頭發抿在耳後,並分別用兩個小黑卡子加以固定。她額頭上有幾條深淺不一的皺紋,帶著個像啤酒瓶底一樣厚的老花鏡。王老師愛給學生起外號。“你看你的臉髒得,好幾天不洗了吧,和個黑煤球似的”,“你看你瘦得和猴子似的”,從此,“黑煤球”“猴子”伴隨著這兩個同學的小學、初中時代。
她不小心考了100分的這天,那時候期末試卷是要發下來核對、改錯的。王老師留下了她的試卷,並把她叫到講台上,反反複複地檢查了很多遍,嘴裏不停地念叨:“到底是哪裏看錯了呢?哪道題看錯了?”或許,這次她意外的滿分,脫離了王老師預設的軌道,讓老人家難以接受。下課鈴響起,王老師失望地走出教室,她才長舒了一口氣,忐忑的心總算放下,她沒想到考“100”分這麼麻煩。
課後,她們玩跳皮筋、跳繩、跳房子,有的時候也玩捉迷藏、扔沙包。她現在依然記得,跳皮筋的時候,要邊跳邊念:“小皮球圓又圓,共產黨員劉胡蘭,劉胡蘭十三歲,參加了革命的遊擊隊……”她玩得不出眾,但也絕不會給“同夥”拖後腿。後來,呼啦圈作為新生事物闖進了校園,她們玩起了呼啦圈,幾乎人手一個,她們套在胳膊上轉,放在腰上轉,放在腿上轉,有的同學甚至還能用脖子轉,上課鈴一響,占領教室後牆的,就是五顏六色的呼啦圈。
她放了學,似乎也沒有多少作業。那時候,已經有了彩色電視,但是頻道很少。父母害怕對眼睛不好,不怎麼讓看,但她還是偷著看了不少。父母一出門,她趕緊擺好書,打開電視。一聽到腳步聲,她“噌”的一下拔掉電源,朝著寫字台飛奔過去,眼睛盯著書,嘴裏還念念有詞。暑假播放的《少年特工》、《小龍人》可以正大光明地看。一天一集。大人的電視連續劇堅決不讓看,而《渴望》卻是個例外。似乎全國人民都在看,所以再禁止孩子看,就有點太不近人情,也不符合大勢所趨,再或許是大人太著迷已經顧不得禁止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