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春寒(一)(1 / 2)

別夢依依之小春寒(一)

我不過是寄居在辛家的,辛家跟我,那一點兒姻親的關係不可能讓人家為我支付贖金的。我蜷在一角,剛來時唏唏嚁嚁地抽泣,哆哆嗦嗦地嘟囔,這兩天也習慣了也不哭了。囚住我的整個房間隻有接近頂的地方有一個鞋盒子大小的窗戶洞,透著陰黃的日光,慘藍的月光。

我被帶到這裏來已經有四天了吧。有人每天兩次把盒飯從門縫塞進小房子裏來。我趁天光亮的時候撿來吃了。盒飯質量還是不錯的,應該是外麵十塊或十二塊標準的。一葷一素,一兩飯。一天兩頓,其實比我在外麵的時候進食量還大些。但因為沒有碎嘴零食,雖不覺得餓,會感到始終冷。他們這樣招待著,我的性命大概無虞吧,連皮肉之痛也不必擔心。

我知道他們帶我來不過是為了給辛家一點顏色看看,順便要一些贖金之類的。不會要太多,我不過是辛家家族和企業的外圍。

我的姐姐嫁給辛家大兒子辛宇八年了,生了一個女兒。畢竟是這個時代了,老太太也不好明說什麼,但老太太也沒什麼好臉色。他們都盼著姐姐能盡快再生一個兒子。辛家罰得起養得起,戶口什麼的也不在話下。這個世界總有人是可以生活在規則和法度之外,隻要不殺人越貨。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負擔太重,一直沒有懷上第二個。眼見自己三十多了,姐夫也奔四了,姐姐也挺著急的。

我跟著姐姐嫁進辛家時十六歲,正上高一。因為父母都不在了,所以辛家接納照顧我,並且供我讀大學。大學考得並不理想,一個二本學校。但我並不想複讀一年了,也不敢奢望想象其他同學一樣,沒考好國內大學幹脆就出國留學。

姐姐安慰我不過是讓我知道一個孤女要安身立命。我懂得適可而止。如果不是嫁給辛宇姐夫,憑姐姐一個普通小職員把我的高中學習和生活負擔完已經了不起了,之後自尋出路。出去打工?珠三角?長三角?我不敢想。

姐夫辛宇研究生畢業在上海張江高科技園的一家知名IT企業工作了好幾年,那段時間與姐姐相識相愛,倒已無風無浪。他們交往不過一年就決定結婚,孤女齊姍姍帶著齊冉冉成了辛家的人。一個女文員嫁給一個工科男,這樣的故事,在上海天天上演。

他們決定結婚,一起回了辛宇家鄉。正值辛宇家自己的企業準備上市,出差太多,辛爸年紀大大,身體有些吃不消,辛家爸媽希望辛宇回家主持大局,全力衝刺。於是他帶著我們回到他的家鄉,湖北一個地級市。

小職員嫁給上市公司少東家,還帶著一個未成年的小包袱,也算是一個傳奇了。但在此之前,姐姐也並不知道辛宇的家世原來這樣好。姐夫倒很謙虛,對姐姐說:"我爸以前就是承包了一家小集體的街道工業企業,後來改製了,自己家成了大股東,又給原來一起打天下的叔叔伯伯分了些股份,這些年大環境好,發展得不錯,有那麼多基金公司拽著大把的錢到處找項目,到了地區上就推薦了我們的企業。托政策的福。"

最後一句話是辛伯伯逢人就說的,姐夫把它撿起來了,也逢人說。這句話就象是運動健兒在奧運會上拿了獎牌必須說的"感謝祖國"一個意思。什麼事兒做得好呢,自己努力是一定的,但國家的培養、扶持當然也是少不了的。辛伯伯早年做過知青,那一代人對國家的感情不是我可以理解的,但他們早已修練得練達成熟圓融通泰,極少抱怨。

對於我這個拖油瓶(算廣義的拖油瓶吧),姐夫對辛家伯伯伯母說:"冉冉也大了,不過是添雙筷子的事情。可以繼續在上海念高二、三,反正也是寄宿。寒暑假回這邊來過也可以,我和姍姍也可以經常去看她。考了大學就成年了。"對於不考慮經濟問題的人家來說,什麼都不是事兒。所以,所有的事兒都是經濟的事兒。這是當年的我對家庭關係的理解。當然,後來我長大了,就知道除了經濟問題以外,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因素,可能會幹擾家庭關係。

後來姐姐就嫁到了湖北,圍著辛家轉。除了生孩子養孩子,她還是辛氏企業的辦公室副主任,掌管著公司的人事薪酬和行政事務。

辛宇是典型工科男,說工作說兩個小時,一個小時五十九分鍾都在說技術,我們企業的技術水平和創新能力,核心競爭力,自主知識產權。這沒有錯,但他全部用的是業外人士聽不懂的專業術語在說。

而他弟弟辛宙的話語就不一樣了,他用的是投資人最喜歡的語言模式在表達。一切都是概念,是模式,互聯網時代難得的實體企業主用估值。所以,辛宇隻能做技術總監,而辛宙,是辛伯伯培養的總裁兼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