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天才蒙蒙亮,店內卻熱熱鬧鬧坐滿了人。
看到有新客人進來,店夥計殷勤的過來招呼,“幾位自己找座位啊,照顧不周,本店有各種甜鹹粥,餅子、果子、鹹菜、茶水應有盡有,水牌上麵都有價,概不賒賬啦。”
幾個人從一邊進去,側身避過這些鄉民,在一個角落處坐了下來。
“去櫃上要幾樣粥和小菜,要店家做仔細些。”杜承風吩咐王之琪,從袖裏取出一小塊銀子,“剩下的你先拿著。”
“謝大人。”王之琪去了。
店內的人性子似乎都很豪放,廳上一個男子正跟同伴高聲說話,說書般的聲調傳來。
“這才剛過了祭祀大禮沒幾天,杜家就被滅門了,嘖嘖嘖……”
“……聽我爺爺那輩說,當年的武陽鎮那叫一個富饒啊,金銀首飾布匹絹絲,五穀雜糧,從不缺呢……”
大家就紛紛議論、附和著,“是的呢,我記得小時候在路上走,能被野兔子絆個跟鬥,下河裏趟幾步,能踩出好幾條鯽瓜子,全都一尺來長。”
男子又說:“我還記得當時有個傳說,說是陸上什麼人家奪了海神的什麼寶貝,掠了不少金銀財寶上岸來,幾大籮筐,全是寶貝,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瑪瑙就足夠咱們武陽鎮一年的收成,那可是世間都沒有的珍寶啊。”
“對對,我也聽說了,就是杜家奪的……可是後來就開始每年發大水,說是沒了鎮海的神物,你想,普通人家裏被賊偷走一個缸,揭走幾片瓦還跟人急眼呢,何況是海神家的東西。”
“再想想如今的武陽鎮,老百姓因為連年的災荒,加上當地的貪官搜刮,連飯都快吃不上了。錢都被幾個土財主掠走了。”
“可不是,官府召集我們去杜府拆墟,說好的一天一貫錢,也不知道兌不兌現。”
“那也得幹完活才知道,飯都不管,還得自己貼補。”
“這次咱們去幹活,留心刨出來的土坷垃,說不定有金銀塊呢,你們不知道,說那金銀嘩啦啦的從房頂往下掉,原是杜公子藏那屋頂的。”
“哪會留給你?邊上有官兵看著不說,昨日劉大人帶著人在廢墟上刨了一夜,早把值錢的收走了。”
“噓”有人噓聲低喊,“官家的閑話你也敢講,還是吃完了趕緊趕路吧。”
這些個刁民,一大早的不去勤工務勞,卻在這裏嚼舌根,這都是吃撐的嗎?
杜承風暗自咬了咬牙。
杜老太爺也豎起了耳朵……
金銀嘩啦啦的從房頂往下掉?武陽鎮的官員還去廢墟裏刨了金銀?堂叔哪來的這些錢?就靠那個祭祀?不會吧……
杜老太爺端著碗,皺起了眉頭。
這都是什麼鬼啊神的,傳的跟真的似得,都是些愚民,不過……
“王之琪,去問問,什麼寶貝。”杜承風低聲吩咐道,對王之琪使了個眼色。
王之琪立馬轉過身子。
“那被奪的都是什麼寶貝?怎麼會是鎮海的神物?”王之琪扭頭問背後的那桌人。
“就是龍珠啊,現在不就遭報應了嘛,”那一桌的人望了他一眼,這幾人眼生,那老者端起略有些粗糙的瓷碗還皺起了眉頭,顯然這些粗茶淡飯不合口,也並未動筷。
富貴人家的舉止和穿著,光看樣子就知道不凡。
“這位老哥,你們是從哪裏來啊?”一個年約古稀的老者看著杜老太爺問向王之琪。
武陽鎮富戶少,這幾人似乎是外鄉人吧。
斜坐一旁的王之琪今天能跟主子同桌吃粥,十分興奮,嘴快的說道,“南城,我們從南城來的……”
杜承風瞪了他一眼。
“南城……”幾人喃喃嘀咕道。
“那海神……”幾人說道這裏突然停下,互相對視了一眼,“那海神不就是去南城了?”
南城!這句南城讓那幾人瞬時都興奮起來。
南城如今在武陽鎮人聽來,可是如雷貫耳。
人們都不會忘記,當日那個打馬而去的女子調轉馬頭對鄉民們說道:“以後遭災了去南城找我,我保大家衣食無憂。記住,南城。”
說完輕輕揚鞭,身影在草木輝影中,衣袂飄飄慢慢消失在眾人的目光之中……
“南城?你們幾位是從南城來的?”那桌人突然激動的喊道,“你們可知道那海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