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裏,送行的張牧遙舉著酒杯要再敬木管家一杯酒。
“木管家莫急,這天下之大,定然能夠尋到好的方子來給文治和月人治好病的,木管家也不必太過憂心,兩個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可是這張牧遙卻不知道,木管家心裏還有一個人要治,那人才是他不辭勞苦的原因,就是他的親侄子,不過這事卻不能說給別人聽。
雖然樓家這邊已沒了希望,但世間那麼大,多走一些地方,說不定哪天就真的能尋到寶方。
木管家搖搖頭,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先生所言極是。”
外麵的街上突然亂哄哄一陣喧鬧。
“那些人怎麼了?是往哪裏去看熱鬧嗎?”小廝好奇的問一旁的酒保。
“好像說那樓家女兒回來了,要立刻叫醒她家老太太呢,這個女兒不孝的很,她家裏長輩都被拖累了,這些人便是都趕著去看她要被如何處置。”
一個人又接過話頭說道。“這樣不孝的女兒怎麼還養到現在了,簡直就是個禍害,搞不明白那家人是怎麼回事。”
木管家聽得有些失神,張牧遙忙咳了聲。
“你聽聽,你聽聽……”張牧遙一手拿著筷子比劃的說道。
“對,對,所言極是,事已至此,我也就不留在南城了,這一別,又不知何時才能得見張先生了。”木管家露出苦笑,和張牧遙舉起了酒杯。
是啊,不能留在南城了,當初自己也不知道哪根筋沒對,硬是覺得那樓府有趣,如今看來,都是秉承了世人愛看熱鬧的劣根性,忽略了很實質的問題。
小廝在一起同桌吃飯,這時放下箸,鼻子一吸溜,“這什麼味兒啊?好好聞。”
話音一落,木管家也吸溜著鼻子聞到了,是了,這……這似乎是皇家用的龍涎香,王公貴族家也偶爾見到,這香極為難得,普通百姓單單聽聞過便是見多識廣了。木管家也隻有幸聞過兩次,印象深入骨髓。
但此刻這香味,比那皇家的更為醇正清奇。
“不知從什麼方向飄來的,端得厲害!難道此地有皇族……天啊,今上來了?”
木管家想到這裏,忽的跳了起來,幾步跨到窗邊往外瞧,街上人來人往,哪裏有什麼今上?連個財主模樣的都沒有。
“木管家這麼著急走嗎?”張牧遙說道,“還有半個時辰呢,吃完這杯酒再走”
木管家看了看滿桌的酒菜,卻是沒有什麼胃口,既然起了身就告辭了吧,去那船上還清靜些。當下笑著對張先生說道:“先生可願意送我上船?”
竹林內清清爽爽,那氛香與泥土竹葉混合後透散開來,深吸一口,沁入心脾,久久留香。
“奶奶,奶奶莫動。”
這邊,雲陽扶起老太太,將胳膊墊在後頸,讓她坐的舒服些。
雲陽仔細的看著老太太,一手撫了撫那滿頭的白發:“奶奶,以後您別急行麼?您看這回,病都急出來了。這再好的一家人,都會常生出巴不得把對方給掐死的念頭。
眾人聞言皆一愣,這怎麼說話的?怎麼又開始耍彪了麼……
“可是,”雲陽接著說,“這一家人不管怎麼吵怎麼鬧,那都是一家人,打都打不散的,您看我們,這不都好好的麼。”
老太太聞言鼻尖一酸,隻用力攥著雲陽的手,眼眶已經盡濕。
在場的人聽了這番話,都不由觸動了心腸,二老爺也抬起袖子輕輕拭下眼淚。
二夫人見狀從腰間扯了帕子,哭了幾聲來應景。
錦茵沉浸在香味中靜默了半日,此時也生出心香一瓣。
她一直坐在景辛子身旁,聞著聞著頭就想靠過去,景辛子“咳”了一聲,一隻手反過來推開她腦袋,稍微坐開了些,方小心的轉頭問她“好聞吧。”
“嗯。是挺好聞的,你真是能幹,居然尋了這麼一個好東西回來。”錦茵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景辛子說道。
“不是我尋的,是陽陽妹妹尋的。”
景辛子抬頭隔著嫋嫋薄霧望過去,眼中的雲陽衣衫肩頭俱還是濕的,頭發濕濕的貼在臉上,正梨渦淺笑。
有些邪魅,又有些調皮,但眉目間又是一股隱然的清氣。
都說聞香識人……那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景辛子凝視著這妹妹,覺得這妹妹越來越莫測高深了。
“奶奶,您看這裏風景可好?”雲陽說著走過去掀起了簾子。
“好,好,怎麼都好,我陽陽最好了。”老太太樂嗬嗬的閉不攏嘴。
“您肚子餓了沒?我去給您煮碗開胃的羹湯?”
老太太隻顧含著眼淚笑,嘴角不停的抖動:“好。我陽陽最好。我還納悶,我怎麼就會騰雲了,睡了一覺就到了這神仙住的地方。”
大家見老太太打趣,都笑了。
陰了多日的太陽,又露出了紅紅的笑臉。整個樓府都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