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了。
二夫人在門前躊躇了許久,咬了咬下唇,一扭腰大了膽子跨入房門。葉二老爺一回頭,二人就張飛看王八——大眼瞪著小眼。
“哎呦你真是作死啊。”
二夫人一邊這樣喊道,一邊急急走上前,作勢要看樓二老爺的傷:“我都給你說過多少回,不要為非作歹,離你那些個歪瓜裂棗的狗腿子遠一些。你沒聽老太太說麼,那些人生的就不好看,一個個鼠目獐頭。今兒幸好我機靈,不然呢,老太太以後還怎麼信我們?我表麵上胡攪,心裏可是愛你疼你呢,晚上關起門來的才是一家。”
“俗得很,俗得很,我牙都酸了了。豁的你多大的功勞似的,有你這麼欺負倫的嗎?”
二老爺喊道,有些口齒不清。
嘴還腫著,不激動還好。
“好啦好啦不生氣啦,嫁雞隨雞,嫁個串就隨個串唄。難不成要讓老太太覺得我也參與了其中?那以後哪裏還有我們家的活路?”
二夫人整個身子靠上去,學著戲文上那撒嬌女人的動作。二老爺一聽婆娘這話粗鄙不堪,卻似乎又有些道理,想要罵兩句什麼,自覺嘴巴腫著罵架非常費勁兒,她嘴上又沒個把門兒的,爭急了還不知她會再喊出什麼話來,便忍了口。
對,在這節骨眼上,可是不能再鬧了,保不定把老太太惹毛了,以後不給使銀子了,那才糟糕了。
“可不是麼。”
“睡罷。”樓二老爺沒好氣的說道。
“……”
夜色深沉,萬物寂靜。
子盡醜初時分,隻聽得更夫由遠及近“邦邦……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邦邦……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聲又遠了。
丫鬟聽得梆子聲,俯身去掖了掖榮哥兒的錦被。
驀地,一個尖厲的女聲從榮哥兒的房裏傳出,劃破了黑色的寂夜。
“不好了,榮哥兒這是怎麼了,榮哥兒快醒醒……!”
樓二老爺被叫聲驚醒,急急披衣舉燈來到榮哥兒房中,那丫鬟正急得陀螺似的打轉。
“榮哥兒白天著了涼?”樓二老爺看著榮哥兒問丫鬟。
“老爺您來看,榮哥兒這模樣好駭人……”
二老爺慌了神:“快,還愣著幹什麼?唉你看著我做甚麼?眼瞪得跟個二郎神似的……還不快去請大夫。”說完抬手作勢打丫鬟。
丫鬟趕緊跳起來擇門而去。
樓二老爺房裏人都陸續悉悉索索地起來了,一眾丫鬟婆婆圍在榮哥兒房外,有那眼窩子淺的老媽子就“嗚嗚”的哭,眾丫鬟也跟著抹眼淚。
哭聲在夜裏傳出老遠。
雲陽房內,木兮被擾得睜開眼:這聲音不是伺候榮哥兒那幾個老媽子嗎?難道榮哥兒病了?想必是病的厲害吧。一翻身,木兮卻嚇得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
一個身影此刻正站在窗前背對著她望著外麵,在黑夜中一動不動,甚是嚇人。
“誰?”木兮丫鬟聲音都發著抖。
雲陽回過頭來,眼睛晶晶發亮。
“哎呀……哎呀你可嚇死我了”木兮用手撫胸順氣,這小姐大半夜的,不睡覺又來捉弄我……
雲陽搖搖頭:“木兮,你聽。”
一陣陣隱約的呼嚎聲鑽過窗縫,傳入到這廂。
“哦,好像是榮哥兒病了。”木兮跪坐著伸脖望了望。
雲陽看著牆角那跳躍的地燈火,眼色有些迷蒙,她微微搖了搖頭。
“木兮,榮哥兒可能不是病了。”她轉身抓著木兮手臂說:“榮哥兒許是被那哥哥的魂兒給纏住了。”
木兮隻覺一股涼氣從背後蔓延開來,背後便是窗戶,她不敢回頭看。
“你是說……公……大公子?”木兮牙齒打著磕巴,抱著膝蓋縮成了一團。
雲陽蹙著眉思索,側頭向木兮:“你沒發現榮哥兒近日神情渾渾噩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