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開一步,撞到了護士的托盤,滿盤的東西嘩啦啦地散了一地。
好像是自己,已經碎裂的心,和靈魂。
每退一步,四周的光色,就被黑暗吞噬一塊,直到最後,隻剩下唯一的他,和已經置身地獄的自己。
遙遙地看著,再也不能靠近。
“泰奧,你說過,你愛我,要我等你回來。”她突然笑了,大眼裏,一片空洞,“我一直等著你,等著你,從五月十日那天,等到……外麵又開始飄雪了。歐國的聖誕節,又要到了……”
白得刺目的房間,鋥亮的地板上,映出女人淒然絕望的淚顏,一顆顆的水珠,冷寂一地。
“我想,我等不到你回來了。”她低頭,看著隻剩四指的手,斷口上紅絲盤繞,“我愛的那個男人,他已經在那片白光裏,消失了……嗬嗬,永遠……消失了,我不用再等他了,我要去找他……”
她笑著,絕望的氣息驀然撞疼他的心口。可理智壓抑了他心底不斷掙起的情緒,她一轉身,拾起護士掉地上的一把手術刀,直插心窩。
“童童——”
驚懼的吼聲,響徹整個水療室,眾人糾結的心被這一幕擰得生疼,無法展眉。
殷紅的血,染紅了雪白的衣帛。
再一滴接一滴地,打落在鋥亮刺目的地板上,映出一張張驚懼的麵容。
不是他。
捉住手術刀的人,是一直在身後護著她的楚弈。刀劃傷了他的手,他卻隻著急地檢視著她是否有受傷。
不用再回頭,從他們的眼光裏滲透出的濃濃的同情之色,已經說明一切。
那個男人,已經完全對她無動於衷了。
那個說著,不要再這樣傷害她自己,這樣……讓他害怕的那個“他”,已經不在了,消失了,被那道白光徹底地帶走了。
胸口的絞痛,開始一點點被這個絕望的事實帶走。
嗬,愛情是什麼呢?原來,愛情就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情感。當來時,讓你神魂顛倒忘乎所以地激烈燃燒,成癮成狂,如置天堂;當去時,任你撕心裂肺飛蛾撲火地追索乞求,成癡成癲,亦不能幸免於墜落地獄。
他無情地眼神,冷酷地轉身,是你在愛上他時永遠也無法預料的殘忍。被留在這一個人等待的愛情裏,不能繼續綻放,就隻有絢爛地凋零。
不是他。
她無力地閉上眼,流盡了最後一滴屬名叫愛情的眼淚。
悲哀地,縮回屬於她的泥土裏。
什麼都不剩了。
如果,愛一個人,要用生命來喚醒他愛的記憶,會是多麼地可悲,多麼地卑賤,多麼地絕望……在這場追逐逃逸的愛情裏,她都嚐夠了。
這一次,真的必須放棄了嗎?
泰奧……
沒有你,我還能去哪裏?
童童被楚弈抱走,臨走前,楚弈滿眼沉痛地看了泰奧一眼,什麼都沒說。其他人也陸續離開,搖頭歎氣,沉痛無奈的情緒,浸染著他所熟悉的每一個人。
可他仍然覺得很荒謬,因為他們居然為了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女人,用眼神控訴他的冷酷無情。
見鬼了,這到底是為什麼?!
他重重地坐回大床,很用力,邁克爾和愛瑪明顯感覺到了皇帝的怒火,這一動,牽連的儀器都嘩嘩做響。兩位助手默契地沒有再靠近他,各自忙活著手上的事。
雪莉是唯一沒有離開的人,她上前想要討好親近,卻忘了男人雖然已經不是童童要的泰奧,更不是她想要的那個歐國皇帝。
啪地一聲,嘩啦一片碎響,再次打破了水療室裏的冷寂。
“泰奧?”雪莉不但被泰奧一掌拍開,由於完全沒有被排斥的心理準備,還被那一揚手給掀倒在地,瞪著不敢置信的大眼,看著那個即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泰奧眉頭一鎖,仍是坐在原地,一點扶她的意思都沒有,“雪莉,我現在很煩,你走吧!愛瑪,送女王陛下回去。”
回去的意思就是,離開大宅。在重生的泰奧觀念裏,不管是之前那個叫童童的女人,還是眼下的女王陛下,都沒資格站在他羅斯切爾德家族的祖宅裏,跟他說話。
雪莉在驚訝中,被送走了。她很久都不能消化這個事實,現在的這個泰奧,似乎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冷酷無情,高傲冷漠。這是怎麼回事?她隻是要巫師幫她把他腦子裏關於方童童的東西刪除掉,怎麼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