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她尖叫著拿東西狠砸他,往浴室裏逃,卻被他教訓得隔日都站不起來;還記得,那個漆黑的夜裏,她乖乖地躺在他懷裏,聽他敘說皇帝的鐵血和義務;還記得,她第一次撞進這個房間,穿著他的黑色皮衣,掩不住的雪嫩嬌柔……

而現在,簡陋的木盒子打開,放著一根血淋淋的小手指,裏麵落出一顆米粒大小的東西。這是她在中喪屍病毒療養時,他悄悄做好的追蹤器植入她體內的。沒有想到,還是讓敵人發現,連著整根指頭斬下。

光碟播放,隻有五分鍾,整整300秒……她的小臉被打得又紅又腫,血長的傷口滲出紫黑的液體……她哭叫著,清晰地聽到他的名字……她失去了所有表情,空洞地看著頭頂搖晃的燈光……她閉上眼睛,好像已經放棄了自己的肉體,不再掙紮,任那一頭頭的野獸隨意地肆虐……折磨沒有因為她的停止抵抗而有絲毫放鬆,更可怕的還在後麵……那是他所知道的世界上最可怕的對侍女人的辦法……基本上都用在了她的身上,用在他最心愛的女人身上……

“哈哈哈哈哈,泰奧,精彩嗎?”

“我說過,會讓你生不如死,會讓你永遠後悔,後悔一輩子——”

尖銳的女音,成為畫麵結束的尾聲,囂張惡意的笑聲,久久地回蕩在房間裏,讓百坪的空間愈發地空洞、冷寂,濃濃的悲愴,定格在布滿白色穢液的小臉上。

站在屏幕前的高大身軀,一動不動,迎著玻璃牆幕外那漫天暗色中不斷晃動過的高倍投射燈束,一道道光影交錯過俊臉,深深的眼窩中,黑眸漸漸掀騰起腥紅噬血的怒氣,哀痛,開始從他周身漫延出去,無邊無際地在黑暗中囂張,狂吼,肆虐。

顫抖,從驟然停跳的心口,一寸一寸延伸到全身,十指入心,鮮血滴濺,他狂吼一聲,身體驟然墜地,一計鐵拳狠狠地砸在光潔的地板上,雷霆萬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拳,又一拳,一拳,接一拳,皮開肉綻,鮮血狂流,轉眼之間,超合金的地板上竟然出現一個圓坑,裏麵滿滿盛亮的液體,都是殷紅殷紅的。

男人仿佛全身失力般,爬跪在地,垂下的麵容,映在光亮的地板上,滿室的幽鬱藍光罩在他彎屈的背脊……啪嗒,啪嗒……水珠滴下,迅速彙成一片水漬……那裏印著一張痛苦扭曲到極致的俊容,再沒有驕傲,再沒有自負,再沒有睥睨天下的霸氣,深深糾結隻有傷痛,隻有濤天的怒火,毀天滅地的恨。

他的天使,那是他的天使,那是他在最美麗的天堂遇到的,今生唯一的天使啊!他怎麼會讓她遭受到如此可怕的命運,這麼可怕……

“童童——”

狂吼後的聲音,已經一片破碎,哽咽得讓人鼻酸。

耳邊還回蕩著那揉碎人心的哭叫聲,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著他的身體,他的心,他的靈魂……若說八歲那年發生的事,改變了他的一生,讓他發奮圖強二十年,隻為了能從那個夢魘裏清醒過來,他遇到她之後,終於覺得自己能從惡夢裏脫身出來,可是誰能想到……自己卻把她帶進了惡夢裏……這樣的傷痛,未來要用多少年才能撫平,多少年……

“童童……”

海倫沒有說錯,對身經百戰的他而言,肉體的打擊根本不算什麼,直接摧殘他的心智,才是最可怕不可饒恕的。

當年,楚弈因為一個不愛的病患悔痛了這麼多年,現在才會對童童多加嗬護,每一出事總是先責罵他,仍是耿耿於懷,愧疚難平。真到自己時,他恨不能……

如果要你為了童童放棄歐國皇位,你願意嗎?

向冬海當時問時,他仍是自信於自己可以保護童童不受自己身邊負麵因素的影響,當下已然全改。

他願意,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願意!隻要這五分鍾從來都沒有在她身上發生過,隻要……

嘟嘟……嘟嘟……

十分鍾會議提醒到了。

模糊的眼色中,腕間的指揮器不斷閃動跳躍著,就算他要延遲,也絕沒有問題。

但是,爬跪在地的男人緩緩地站起身,背脊一寸寸挺直,那仿佛是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輕輕說了一聲關機,畫麵消失,光碟彈出後,托在五指之間,瞬間被血色浸染了光潔的磁麵,映出一雙腥紅的赤目。

胸口重重的一個起伏,他絕決轉身,將光碟仍進了筒裏,自動絞碎程序啟動,傳來哢嚓哢嚓的聲音,一步步走向大門,好像是自己踏在碎礫上,一地的鮮血,分明都是自己破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