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現在病人確實需要靜休,不能再驚動了。

楚弈收拾工具,準備閃人。又看了眼泰奧,發現笨獅正瞪著自己的手掌,愣神兒發呆。

咦?!

“陛下,你的手也必須檢察一下。”

剛到時就被這男人吼得昏天黑地,忙著搶救童童。而事實上,童童雖然吐了點血,多都是毒素,並沒有多大的危險。那大蟑螂雖然含毒,隻要毒素不多,多喝水都能自動全愈。他說得那麼嚴重,都是拿來嚇他的。可是……

唉,狂獅畢竟是自己研究的最大讚助人。他畢竟是他的專屬醫師,得盡盡義務,呃,對,他隻是盡義務。

泰奧躲開了楚弈的碰觸,丟了一句,“我沒事,你走吧!”

“不行。”

這又給牛上了。“如果你不想她醒來看到,又鬧什麼毛病,最好給我看看。”

泰奧抬起頭,看向楚弈,楚弈回瞪回去。

兩人僵持了五秒,床上的女人一聲嚶吟,打破了僵局。

“好吧!”

泰奧妥協了。

楚弈暗啐,這男人,什麼意思啊!他為他好,居然也抵不上童童一聲無意識的哼哼。得了,依他看,中毒最深已經病入膏肓的應該是他才對。

“誰這麼狠,差幾分都穿孔了。皇帝陛下,這就是你所說的‘沒事’兒?!”

楚弈又一次怒了。他最恨不愛惜自己身體的病人,明明很嚴重,還非挺著胸裝沒事兒——找死啊!

“我說了沒事就沒事,你快弄,別廢話!”

泰奧看著床上的人,眼一眨不眨,好怕漏了什麼似地。

楚弈心頭猛生一股惡氣,手上一個用力。

“啊——”

失魂的呆獅大叫著跳了起來,怒瞪著他,他裂嘴一笑,“噓,小聲點。”指指床上的人,又說,“你不是說沒事嗎?所以我力量大了點。”

泰奧的俊臉上青紅白紫亂交錯,最終,還是屈服在楚弈的淫威之下。

大掌上,留下了一道腥紅的長疤,和原來那道年代久遠的白色疤痕,相交錯,形成了一個“十”字形。

微弱的燈光下,他怔怔地看著手,胸中的那顆心,不斷緊縮,抽痛。

我方童童不是泰奧的情婦,更不是你們隨便可以玩弄的女人!就是死,我也有我的尊嚴。

我想……我離不開了,那就這樣……死在你手裏,也好……

那一刻,她看他的眼神,傷心,難過,憎恨,無奈……矛盾掙紮,掙紮的結果是什麼?就是讓他看著她去死嗎?

該死的女人,為什麼總是要拿死來逼他,為什麼總是要騙他?難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囚禁”她?難道她一點也不明白,就算他是皇帝,仍然有很多事,他不能去下決定,他也一樣身不由己?

泰奧,快走,快走——

烽火連天,黑色和赤色撐滿雙眼,慘叫和尖吼聲,刺耳不休。拔不去的是喪屍群裏的那個女人,將幼小的他狠狠丟出去後,膚骨一寸寸被撕咬掉的殘酷畫麵。

泰奧,如果你敢回來一步,我就永遠不認你這個兒子。你聽到沒有,給我走,快走——

她的聲音尤然在耳,每一句,都狠狠地撕扯著他的心,他的神經,他的靈魂。

他死攥著她不願意離開,她用力拉開他的手時,長甲在他小小的掌心劃下一道長長的血口,她狠狠將他甩了出去,擋在出口處。

“母親……”

燈光下的麵容,一片慘淡,蒼白無色。

握緊的大掌,滲出一滴滴的紅色液體,染紅了雪白的長毛地毯。

她痛苦扭曲的臉,被喪屍一口咬去嘴角,連著皮肉和血管,撕出長長的血痕……淚眼中,他聽到骨骼斷裂聲,重重地就像發自自己的身體一樣,清晰的痛,可是他知道那也不及她所受之萬一,她的手臂被兩頭爭搶的喪屍生生扯斷,鮮血,肉屑,血管……分離的大腿,流溢的腦汁……腸子……

八歲的他,清晰地看到了地獄的景色,從那一天開始,他沒有一夜能夠安眠。

兩張麵容,奇異地合而為一。

為什麼她的恨,和母親的愛,會重疊在一起?

沙沙……

細小的聲響,他突然抬頭,大床上居然沒人了。

朝四周一看,那個嬌小的身影正爬在旁邊的桌子上,伸手拿住上麵一個黑色的盒子,然後,又轉身跌回了地麵,往窗口的方向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