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
為什麼能輕而易舉地相信“敵人”?
“我們不會。”達木替怔愣的巴依回答了長情的問題。
“既是不會,我們又何須擔心什麼?”長情又問。
這回輪到達木不話了。
因為他心中所想與巴依一樣,他們所有人心中所想都與巴依一樣。
這個男人身上的膽魄,是他們從來沒有見識過的,以及那種一眼便能看穿人心中所想的魄力。
就好像隻要是他願意相信的人,就算是仇敵,對方不殺他,他便會毫無疑問更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武器放下。
這樣的膽魄,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是經過了千錘百煉才能煉成的。
達木心有震驚,亦有震撼。
這個男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究竟是經曆過了什麼樣的磨練才會鑄就這樣的膽魄。
那個目不能視物的瞎子,亦如此。
“既然如此,待走出這片濃霧,你們的雙手便要由我們捆上,眼睛也要由我們蒙上。”達木道,因為前往寨子的路,除了他們寨子裏的人,絕不允許外人知道。
那個瞎子雖看不見,可他卻是一個由感覺來“視物”的瞎子,所以必須讓他睡著,失去感覺。
“我也有一個條件。”長情道。
“什麼條件?”達木問。
“捆我們雙手的時候,請將內子的雙手捆到我手臂上來,我要帶著她走。”與外人話時,長情總是絲毫感情也無,就像一塊冰雕,至少沈流螢是這麼覺得。
少年巴依這會兒竟好奇地插嘴問道:“內子?什麼是內子?這女人的名字叫內子?”
達木一個暴栗砸到他頭上,示意他閉嘴。
沈流螢則是忍不住笑了,若源更是笑得開心,邊拉著沈流螢的衣角邊道:“哈哈哈,壞壞,他比藥藥還笨!”
其實麻雀心裏也在嘀咕,內子是什麼?可沈流螢叫沈流螢,不叫內子啊。
好像朋友似的,沈流螢笑著給巴依解釋道:“這是我們外邊男人對自家妻子的稱呼,我是這貨的妻子,他像你們稱呼我的時候就叫我叫做內子。”
“原來如此。”巴依這才一副“我明白了”的模樣。
他身旁那些個苗族青年也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顯然從來都沒聽到過這樣的稱呼。
他們對外邊的東西,似乎知之甚少。
達木則有些不忍直視不忍再往下聽的感覺,又在巴依頭上敲了一記,道:“都走了,還杵著做什麼。”
達木完,率先往西邊方向走去,將他的後背留給了巴依等人。
巴依等人緊跟在他身後,將他們的後背留給了長情等人。
其實,若長情等人相信他們這些個苗人不會出爾反爾在他雙手被縛的時候殺了他們的話,達木這些個苗人又何嚐沒有選擇相信他們這些外來人?
若是不相信他們是君子的話,又怎會將他們的後背留給他們,讓他們走在後邊?
沈流螢看著達木巴依他們幾人的背影,忽覺感慨良多,不由輕輕拉了拉長情的手,輕聲道:“這些苗人,心腸不壞也不毒辣。”
方才的那兩支箭,想來是出於心中的一種怨恨與抗拒,怨恨著任何走上這十萬大山來的外邊人,抗拒著他們踏進他們賴以生存並且深愛著的大山,他們的心中已經人人都默認了他們這些外來人皆是為圖利而來,隻會踐踏他們的大山。
“這些生長在山中的苗人,心腸要比我們這些外邊人要好得多也純粹得多。”雲有心輕輕一聲歎,“或許曾經的他們對外邊的人外邊的一切都懷著一顆憧憬之心,但最終他們的憧憬之心都被蜂擁而來的外邊人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