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狗男女風波成了校園裏最常為人提及的話題。蘇晚想,或許也是那樣一個豔陽高照的正午,顧文熙正在忙著什麼,卻從來往的人們口中聽到她的名字,而那時,他會不會停下手中的事思索著她?會不會有片刻的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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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玥果真沒有走,而她再次出現時,已經是楓葉鮮紅的九月初了。秋風穿過梧桐樹僅剩的幾片葉子,在地上卷起一層蕭瑟的塵土,陽光慘淡,桐葉淒哀,那是本該屬於她的幸福在晚落的夕陽裏,化為灰燼。
“關玥。”蘇晚叫住她,她的皮膚已經有了些光澤,體態也愈加豐腴,微微圓潤的臉上,是輕輕的微笑。
“晚晚,看來不管如何,是顧文熙不肯接受你。這樣,我也沒什麼好嫉妒的了。我今天回來拿學籍檔案,這一回可是真的要走了。新安公寓的事你不用多想,顧家是顧文熙,梁家是梁子睿,蕭家是蕭煜,我們關家是我,唯獨你們蘇家,有蘇涼在,你大可以安安心心過你的日子了。”
什麼意思?關玥也是新安公寓的住客?什麼叫有蘇涼在?蘇晚的諸多疑問自然無從得知答案,她想明白,卻依稀覺得,隻要明白了,或許以後再無法安心過活。
“保重。”蘇晚對她說。
“你也是。”
於是,關玥的身影走進教學樓前僅剩的幾縷陽光中,她的周身仿若落了淡淡一層金色光輝,直到走廊盡頭,終於不見了。
二零零一年九月八號,是蘇晚十字開頭的年華裏,最後一次見到關玥。
你在或不在,
我都一如既往地愛著。
而一旦愛上,
也隻能這樣愛著。
距顧文熙離校還有九個月。
蘇晚常與李君歌、紀曉曉走在一起,校園裏時常有一道靚麗的三人組風景線。追求蘇晚的人也愈發多了起來,仿佛顧文熙從未來過一樣,情書一封接著一封地送到她手上,有學弟的,也有學長的。她含笑拆開信封,一字一句地耐心看完,然後又認真地將信裝回去,用膠水封好,整齊地摞在桌洞裏。
在廣大學生的一致要求下,學校終於允許中午帶飯到校。蘇晚早晨會早起半個鍾頭,做好雙人份的午飯,規規矩矩地盛進飯盒裏。
“咱家晚晚以後肯定是個賢妻良母。”蘇涼時常拿著飯盒到高三尋蕭煜一起吃飯,蕭煜偶爾會搶蘇涼飯盒裏的紅燒肉、紅燒排骨、紅燒魚,蘇晚聽過以後笑了笑,第二天必定會多做些紅燒味的。
直到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蕭煜顫顫巍巍地爬出被窩,敲響蘇晚家的門,然後說:“晚晚……以後給我做份……”自那以後,蕭煜蕭大少也終於享受了個人飯盒的待遇。
“哥,要不以後讓曉曉給你帶?”誠然,蘇晚的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可惜偏偏有人不讓她如願。
“晚晚,我覺得,這樣太麻煩曉曉了,你說是不?再者,曉曉的飯都是她爸早晨起來做的,我怎麼好意思麻煩?你看……”
果然有種人,還沒娶,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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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玥走後第一個電話是打給顧文熙的。彼端,她坐在新加坡公園裏的長椅上,微風滑過臉頰,少女揚起臉,對他說:“顧文熙,我不欠蘇晚了。”
然後,電話那頭,他沉沉地應了一聲:“關玥,蘇晚不該喜歡上新安公寓裏的任何一個人。我們太髒,配不上她。”
“顧文熙,蘇晚愛慘了你,沒想到你還這樣無動於衷。我跟了你這麼久,外人看來我們感情多好,私底下你給過我好臉色嗎?要不是為了蘇晚,我也不會這麼作踐自己。你、我、蕭煜,還有他媽什麼梁家,都欠她的。你覺得,你不該把自己交給她來還這筆債嗎?顧文熙,你好狠的心!”
“顧文熙我告訴你,從蘇晚爺爺和陸家勢不兩立保住我們這一幹人那天起,有些事注定不會按照正常套路走。你以為你把蘇晚排除在外就一切都好了?你不照照鏡子看看,你是什麼模樣竟然敢說能護蘇晚周全?連蘇涼都不敢下保票的事,你有什麼資格?你又有什麼立場?”
電話那頭,是嘟嘟的掛斷聲。她笑了笑,起身,返回學生宿舍。
新加坡的海風有一股刺鼻的腥味兒,與臨海的Q市不同,那裏的風孤獨寂寞,是人心尖上的刺緩緩紮進心髒中央的痛感。
安德裏是第一個和關玥做朋友的烏克蘭人,酷愛音樂,目前和關玥同在語言大學學習。他總是笑著的,一雙大眼睛眯成一條縫隙,一口潔白的牙齒,對她說:“玥,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孩兒!”
安德裏的心意路人皆知,有幾個頑劣的男孩子看到兩個人走在一起的時候,總會吹吹口哨,調侃一番,對安德裏道:“安德裏!你太慫了!還沒追到手!”然後,這個烏克蘭大男孩一定會羞紅了臉,對關玥說:“嘿玥,你別在意,他們說著玩呢!”
關玥,是第一個遠離新安公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