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別說了,快吃飯。”蘇涼喊了一聲。淚水漸漸退去,她掛斷電話,溫溫一笑,低下頭繼續扒著白米飯。
紀曉曉對蘇晚的廚藝讚不絕口。
“別別別,我哥做飯更好吃,以後有機會叫他做給你吃。”她說。
十月的天陰晴不定,來時還是涼風習習,走時已是滂沱大雨。
“讓我哥送送你。”
紀曉曉點頭道謝,輕輕說:“麻煩你了。”
最後,關玥仰頭長歎:“十八年後老子還是一條好漢!”隨即撐開傘獨自消失在雨簾中。
我陸陸續續遇到一些人,
他們像你,
卻又不是你。
月考過後似乎所有學生都鬆了一口氣的時候,期中考試臨至的噩耗再度傳來,班裏一片壓抑。秋高氣爽的時候,蘇晚總是去操場散散步,她想,蘇氏晚晚比較爭氣,一次第一就夠了,第二次讓給別人,第三次再奪回來,這樣才有目標。
蘇晚骨子裏很驕傲,從不肯認輸。就連小時候搶玩具,爭不過蘇涼就喊哥的時候,她想的也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操場上時常有蕭煜和顧文熙的身影。都是那樣俊朗,那樣帥氣,你來我往,無休無止地爭奪。
是從什麼時候,她開始如此關注顧文熙了呢?大約是從不久前,關玥袒露心跡,說她喜歡顧文熙的時候吧。
女生的嫉妒心不容忽視,蘇晚心裏明鏡兒似的,是關玥先遇到了顧文熙,那一次,是關玥在樓梯的拐角看到了他。所以,縱然她想有什麼,也要分先來後到。
可知,感情的事,向來不分先後。
最終,考試結果並未同蘇晚想象的那樣。家長會那天,隨著別人家長的蜂擁而出,蘇涼混跡在人群中來到蘇晚麵前。
“唉,我家晚晚永遠都這麼爭氣。”老氣橫秋地拍拍蘇晚的頭,蘇涼從背後拿出了成績單。
年級第一名,五個大字清晰耀眼。
蘇晚承認,那時她也驚呆了。
同樣的戲碼,不過下廚的換成了蘇涼。
蘇晚悄悄問紀曉曉:“曉曉,你覺得,我哥怎麼樣?”
二零零零年十一月十二日,紀曉曉的酒窩宛若梨花,杏目因笑容眯成了月牙,一身白裙子,一雙深藍色帆布鞋,她溫聲說,挺好。
那天,送走了紀曉曉和關玥,她對蘇涼說:“哥,你留下吧,別走了。”
蘇涼微笑:“我知道,咱家不是前兩年,我回來有學上。可是,晚晚,我想去實驗高中,想和你一個班,想看到紀曉曉。晚晚,你說,來得及嗎?”
蘇涼對紀曉曉大概是一見鍾情的。
細水長流,總不如驚濤駭浪來得熱烈。
“哥,你回去,把東西準備好。我給你補課,來得及,都還來得及。”
人這一輩子,總會有一個人打破從前所有的生活習慣,帶來陽光與和暖,帶走失望與懈怠。
蘇涼的人生,從紀曉曉的到來開始,再無平和安詳與如水靜默。
蘇晚打電話給蘇父,電話另一端中年男聲富有磁性卻飽含思念:“是嗎?既然他想回來,那就回來吧。晚晚,好好給你哥補課,蘇家一共就你們兩個孩子,上學有個照應也好。”
蘇父何嚐不知道,浪子回頭金不換,回頭是岸呢?
十二月,雪花洋洋灑灑地下了,平安夜緩緩行至。
蘇涼走了半個月,平安夜恐怕趕不回來,蘇晚敲了敲蕭煜家的門,鼻頭有些微紅。
“呦呦呦,稀客。快進!”
隨即,蘇晚從蕭煜撐著門框的胳膊下一溜煙兒進了屋,不斷嗬著涼氣。
“呀,你也在。”蘇晚微微頷首,坐在沙發上的,正是顧文熙。
“看來沒地方過平安夜的不止我和蕭煜。”他站起身倒了一杯熱水遞給蘇晚,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可不?蘇涼回不來,就剩我一個了。”蘇晚咧嘴笑了笑,接過杯子,咕咚一口喝了水,燙的食不知味。
“叫你暖手的,你怎麼喝了?”他笑,笑她的笨拙。
“你不早說哇!燙死了!”隨手一解圍巾,慌慌張張地就要喝涼水。
“我來。”顧文熙接過她手中的杯子倒了水,仔細一喝竟是溫的。
“好些嗎?”他說。
“好多了好多了。”她笑。
“兩位別擱那兒把別人家當家,好歹是我的地盤兒,怎麼不見你倆客氣?”蕭煜嘀嘀咕咕一通話,隨手扔了兩個蘋果,豔紅豔紅的。
“多謝蕭大少。怎樣?夠客氣吧?”蘇晚一撇嘴吭哧就是一口,蘋果上,一個牙印小小地,深深地印刻著。
“依我說,和你客氣就是和你過不去,客氣什麼?”顧文熙一怔,依樣畫葫蘆也咬了一口大蘋果,便見蕭煜一臉黑線,惺惺說了一句:“您老說的是。”
那會兒是二零零零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禮拜天,Q市剛剛興起過平安夜。她,蕭煜,以及顧文熙,湊在一起,吃了一夜的蘋果。
後來蕭煜回想起當年的事,每每提此便憤憤不平道,小爺有眼無珠,竟沒發現從那會兒開始他就喜歡你。
蘇晚莞爾一笑,有什麼可氣,都是命。
命運的強大在於它決定的事說一不二,說東不西。就比如說,蘇晚得癔症這件事,誰又能肯定,如果蘇晚不得癔症,還會不會和顧文熙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