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你做什麼。”換好鞋,溫行之抬頭看了眼站在台階上的溫遠一眼,心念微動,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廚房還有早餐,等會兒自己吃一點。記住了?”

溫遠點了點頭,送走了溫行之吃過了早餐,李小棠的車子就到了,是徐莫修開著一起過來的。

今天是李小棠複檢的日子,此番她在B市待這麼久的原因之一也是因為身體。雖然這段時間她的身體沒什麼大問題,可徐莫修和溫恪總是不放心的,這點上兩個男人第一次達成了共識,那就是得重視起來。徐莫修開車將兩人送到了醫院,待李小棠要下車之際,他忽然拉住了她,有些猶豫地說:“要不,我跟老楚說說改個時間?”

“可別!”李小棠拒絕,“老楚也是好不容易有時間來趟B市,改時間改到什麼時候?去吧,這不有溫遠陪著我麼。”

老楚是徐莫修多年的老同學,昨天來的後天便要走,得知兩人都在B市,說什麼也要抽出時間來見徐莫修一麵。徐莫修隻得笑了笑,轉頭囑咐了溫遠幾句,把車開走了。

溫遠就慢慢地攙著李小棠上了樓,將她送進了主治醫師的辦公室。醫生很快就給她安排了檢查,鑒於她每一次複檢的時間都比較長,大約要持續一個半小時。溫遠等著也無聊,便決定去醫院對麵的那條步行街逛逛。

坐電梯下樓,人多的堪比沙丁魚罐頭,溫遠好不容易擠了出去,卻不小心碰到了一個人。那人提了不少東西,一碰全亂了,溫遠一邊說著不好意思一邊忙她撿起來,最終抬起頭看到那人的臉時,她忍不住吃了一驚:“陳瑤!”

陳瑤似乎也很意外在這裏碰到她,短暫的愣神之後她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鏡,轉頭就走。溫遠覺得她不對勁,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陳瑤!”

她叫著她的名字,陳瑤不得不停下腳步,轉過身:“你這麼大聲叫我做什麼?”

“我——”溫遠語塞,她其實是看她臉色蒼白的不像樣,走路也有些不穩,所以才叫她。至於叫住她之後做什麼,她還沒想那麼多。

眼見著有人向這邊看來,陳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去了總院後麵的小花園:“找我有事?”

她臉色清冷極了,溫遠緩過神,說:“也沒什麼事,隻是覺得你臉色很難看。你,生病了?”

“沒什麼,前段時間做了個手術,這次來複檢。”

“很嚴重嗎?”

“我說不嚴重你會失望嗎?”陳瑤摘下墨鏡,譏笑著看著她,隻是溫遠的反應比她想象的平靜太多,她自己倒覺得沒趣了,說:“沒什麼,人流而已。”

“人流?你懷孕了?”

“放心,不是溫行之的。”陳瑤自嘲地笑笑,“我還沒那個福分給他生孩子。”

溫遠登時冷了臉:“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陳瑤的臉色著實不好看,再細看,會發現她眼梢有一簇細紋,眼下有黑眼圈,臉頰上的痘印在素顏的情況下也看得很清楚。跟之前在屏幕上大放光彩的她,差距真是太大了。

“一個舊友見到我的時候說,我差不多恢複到了大二時的樣子。沒什麼戲和廣告可拍,天天在尋找機會。”陳瑤突然說,“照我說她是抬舉我了,最起碼那時候我還年輕著。現在的我是不是看著很糟糕?”

沒有嘲笑和鄙夷,溫遠的表情再一次讓她失望了。她隻是淡淡地說:“咎由自取罷了。”

咎由自取?

陳瑤愣了愣。在剛剛見到溫遠的時候她其實是有些躲避的,不願意麵對溫遠,因為這會讓她覺得不公平。這世界上總是有那麼一些人能夠不費吹地就拿到別人傾盡全力都拿不到的東西。而她,費盡心力得到的卻是一場空

“你知不知道,我曾經,差點就爬上溫行之的床了。”

“這就是你所謂的你跟他之間我不知道的事?”

“難道你不想聽?”

“你也說了是差點。”溫遠嘴上回得快,可心底裏卻在琢磨著回去一定要跟問個清楚。

陳瑤死死盯著她,竟忽然笑了出來。其實有段時間,她是真想拿溫遠當朋友的。她長得好,偏巧個性又太獨立,所以人緣一直不怎麼樣。可真讓她把溫遠當做敵人,並且在溫老爺子麵前那樣對付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溫行之。她曾經有過一段不堪的日子,靠出賣肉體博得上位的機會,然而即便是在那個時候,她依然不抱任何希望,用最清澈的感情去喜歡或者愛過一個人。那個人,還是溫行之。現在她是明白了,遇見這個男人,應是她這一生最大的災難。再沒有比這更糟的情況了。

“無所謂了。”她回過神,看著溫遠輕輕說道,“我不過是再一次用自己的愚蠢證明了他對你的忠誠而已。對你來說,這是好事。”

“我不會謝謝你的。”溫遠表情非常平靜。

聞言,陳瑤眉一挑,又恢複了之前高傲冷豔的模樣:“正好,我也不需要。”

說完,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溫遠一直注視著她,直到她的背影徹底離開自己的視線才慢慢地呼出一口氣,有釋然,也有惆悵,更多的,卻是慶幸。還好,他會一直在她身邊。

此次複檢過後,李小棠的治療周期就已經結束了。離家多日,她想家想得厲害,所以一天也不想多耽擱就要啟程回A鎮。溫老爺子麵上沒說什麼,但心底裏終歸是有些舍不得的。倒是徐莫修,看在她剛剛結束治療的份上,又陪著她在B市多住了幾日。

這幾天溫遠和溫行之也一直住在老宅,溫老爺子這幾天也不怎麼出去了,但也並不悶書房裏,閑來無事就到客廳裏來坐坐。喬雨芬成奶奶和李小棠在一旁商量著花樣打毛衣,老爺子就一個人一臉嚴肅狀地坐在一旁看電視上那些熱鬧的春節節目。溫遠在一旁給打下手的時候,看見溫恪還是忍不住有些緊張。

有一天,不知道誰把電視調到了一個地方台,該台正在播放一個婦女養生節目,請了一大堆的婦科專家從婚前講起,一直講到月子坐完,整一個話題就是講女人怎麼才能生出更優質的寶寶。

看了這些,喬雨芬倒是忍不住笑了:“現在人是越來越講究了,我們那時候哪管這麼多,懷上了生就生了,好賴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

李小棠沒生養過,不過倒也不避諱這個話題:“現在都是獨生子女,自然是個頂個的金貴。我瞧她們說這麼多,覺得最重要的還得自己身子骨爭氣,不然生下孩子來也沒命享福。”

她這一說完,成奶奶那邊撲哧笑了下:“我一直都聽有這麼個說法,說屁股大的女人好生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三人都笑了起來,一旁看電視的老爺子默默看了她們一眼,不動聲色地換了台。可女人們的話題一旦開了個頭那就不是那麼好停的了,隻見李小棠向纏毛線球的溫遠招了招手,“來,丫頭你過來。”

溫遠有些茫然地走到李小棠身邊,李小棠抬頭看了她一眼,將她背對著自己扭了過去,用手丈量了把她腰以下的骨架,對成奶奶笑著說:“那要照你的說法,遠遠這身子是不是還差得遠?”

溫遠聽明白了,臉騰地一下紅了,轉過臉來低低地喊了一聲:“棠姨!”

這句話把成奶奶和喬雨芬叫愣了一下,可李小棠卻響亮亮地應了一聲:“哎!”

溫遠終於也意識到了自己在老爺子麵前喊了李小棠什麼,燥著臉,回到了成奶奶腳邊,一臉羞赧地繼續幫她團線球,看都不敢看溫恪一眼。

過了一會兒,老爺子關了電視,慢慢地站起了身子。瞅了瞅沙發這邊的一群女人,忍不住哼一聲,說道:“真是越老越沒有忌諱了。”拄著拐杖慢慢往前走了一段,見沒人搭理他,老爺子耐不住又轉身囑咐了一句:“知道差得遠就趕緊補起來,打仗還講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看人家專家講了一下午也不知道看到哪裏去了!”

說完,這回老爺子是真走了。等到書房的關門聲從樓上傳來,沙發邊圍坐的幾個人都忍不住笑了。李小棠更是誇張,拍著手笑道:“哎喲,可算把老爺子的心裏話給逼出來了。你瞧把他給憋的,再沒有比他還別扭的人!”

溫遠聽了老爺子的話也是呆了一呆,反應過來之後,一種豁然開朗的喜悅感從腳底顫栗到了心尖。

這就代表,爺爺同意了?

溫遠迫不及待地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溫行之,直接把電話打進了他的會議室。溫行之耐著性子聽完,說:“這算不得同意。”

“啊?”溫遠呆了。

“這隻能算得上不反對。”他笑了,“不過也不錯了,想得到老爺子的正麵肯定難如登天。”

你不也是一樣?溫遠在心裏小聲腹誹,岔開話題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幾天溫行之又恢複了之前的忙碌,哪怕人不在T市,可總有一堆重要的會議要開。每每她都睡一覺醒來了才聽到院子裏有汽車開進來的聲音,再一撩窗簾,看到的準是他的車子。

“等下就回去了。”他說,“怎麼,想我了?”

溫遠臉色微紅,切一聲掛斷了電話。

又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院門外忽然響起了車喇叭聲。溫遠一邊念叨這人回來夠迅速的一邊趕緊穿上拖鞋跑下了樓,剛踏出院門,卻意外的發現從車上走下來的人是溫祁。

自回來之後,溫祁還沒回過老宅一次。而溫遠這幾天忙裏忙外的也很少想起這個人,再一次見到他,溫遠最後的印象還是停留在老房子裏,她發燒昏過去的那一刻。想起在老房子裏發生的一切,溫遠覺得有些尷尬,又有些恍如隔世。不知道該怎麼跟溫祁打招呼才顯得更自然,而溫祁也不是白比她大幾歲,早在看到她的幾秒之後,他就鎮定下來了:“回來了?”

溫遠忙點頭,想了想又補充道:“我病也好了。”

溫祁怔了一下,淡淡的笑了笑。他走上前,揉了揉溫遠的頭:“傻子。”

很奇異的,之前那種熟悉感又回來了。溫遠拍掉他的手,正要抗議,看見不遠處有一輛車子向他們這邊開來。溫遠眯眯眼看清車裏的人,不由得納悶,今天這是什麼日子,怎麼平時見不著的人都回來了。

車裏麵坐的是溫行禮,他也是一眼就看見了這兩人。下得車來,視線掠過溫祁,最終落在了溫遠的身上。看著他,溫遠仍舊是有些拘謹,卻也不像之前那麼瑟縮了。她站直了身子,乖巧地對溫行禮笑了笑。

溫行禮肅著眉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掐了掐她的臉蛋,什麼話也沒說,轉身進了院子。

溫遠揉著臉問溫祁:“爸這是什麼意思?”

溫祁沒好聲氣:“為了你爸讓小叔擺了好幾道,爺爺麵前人都丟光了,還能有什麼意思?”

溫遠啊一聲:“難道掐我一下是為了泄氣?”

溫祁瞪她一眼,看她彎起的嘴角,才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他看著她,沉吟了下,說:“溫遠,我要是說,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