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燕看著兩眼無神的範暖辰,她知道這會兒這丫頭心裏肯定是空白的,這也許是人痛到最深處的一種自我保護吧。所以她有話也不能這個時候說,不然隻能是對牛彈琴。
等暖辰恢複神色的時候,發現永燕還在盯著她。
“燕兒,你明白那種從福窩裏掉進冰窟窿的感覺嗎?我現在就是這種感覺。”範暖辰兩眼寒冰冰地說道。
“我知道”。許永燕溫柔的說道。
“我一直以為我很幸福的,穆傳陽和媽媽,都是我的幸福苑。和穆傳陽分開的時候我難過、傷心,但是我沒有絕望,因為我還有家,還有溫暖。可是現在,我突然覺得我像是被扔在大街上的一盆草,沒有了家,沒有了方向,隨時都有可能被大風卷走”。範暖辰說著說著眼淚就不自覺的流了下來,流進嘴裏,鹹鹹的,味道好差。
“其實一直以來,我們都是旁觀者清,而你,卻始終被你的感情蒙蔽了雙眼,看不清楚事情。”許永燕有些不以為意的說道。
看到暖辰抬起頭,用充滿疑惑的眼神看著自己,永燕直截了當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十多年了,你和穆傳陽經曆了那麼多的事情,你媽媽在其中都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你是真的沒看到嗎?還是自我欺騙,不想明白?我和陳婷不止一次的提出我們的看法,你從來都不為所動,一直相信你所認為的那些東西。穆傳陽其實很早就知道了你母親的想法目的和她做的這些事情,起初他怕傷害你,怕你承受不住,一次一次,他讓我們幫他守口,他說他會努力讓你慢慢成熟起來,也許等你有一天真的把你們的家看為首要、做事看人不再那麼意氣用事的時候,你就會坦然麵對這些了。可是到了最後,穆傳陽都沒有能夠做到讓你完全歸屬家庭,他曾十分失望地對商海川說過‘他真的無能為力了,此刻即使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暖辰也未必相信,她對她媽媽的信任已經到了無人理解的地步了,如果不發生什麼翻天覆地的大事情,她是不會改變的了。’說這話的時候,穆傳陽是傷感至極的。”
“穆傳陽,我對不起他,我這輩子恐怕也彌補不了這十年對他的傷害了。”範暖辰想到穆傳陽,想到他受傷的樣子,心中酸痛劇增,痛苦的閉著眼睛說道。
“傳陽是愛你的,他不會怨你,隻是,他確實深受你的無知之傷。”許永燕毫不掩飾地說道。
見範暖辰痛楚的樣子,許永燕心疼的說道:“暖辰,你一直沒有明白,成立一個家庭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那就是獨立。人和人之間,近則親,遠則疏。盡管你們之間有血緣親情,但是你也敵不過每天待在麵前的人。而且你自小形成的對你家人印象,那是以血緣為基礎的,並不客觀,成家之後你還是沒有客觀的去看待這一切。有時候,有些痛楚的經曆倒是件好事情的,比如我。”
對於永燕的成長經曆,以前範暖辰根本沒有體會,隻是基於姐妹情誼而心疼她,理解她罷了。以前她一直覺得永燕對於人間情感的認識太極端了,但是此刻,她卻非常想聽聽永燕的想法。
“我爸媽離婚的時候我才十二歲,爸爸不要我,說我將來是要嫁人的,又不會給他家留根,隻是隔段時間才來看看我。跟著我媽的時候,他看見我就說我是我爸派去要債的,所以成天橫眉怒目的對我。後來他們都再婚了,爸爸再也不來看我了,媽媽就讓我每個月跑到爸爸家要撫養費,好的時候爸爸就溜出來把錢給我,有時候碰上他和後媽在一起,後媽就會不問青紅皂白的先把我罵一頓,我都是低著頭,也不聽她說話,我也不吭聲,等她罵夠了,我就朝我爸伸出手吐出兩個字‘拿錢’。每當這個時候,他倆都會瞪大眼睛看我幾秒鍾,然後隻好無奈的把錢拿出來,看著我遠去,然後我就會邊走邊笑。”說到這裏,許永燕竟咯咯的笑起來,這笑容裏沒有一絲感情,冷漠而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