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崔道怡
或許,這部名為《不淘氣長不大》的兒童題材小說,題目無妨叫做《怪樓奇事》。因為,它的主要情節發展脈絡,它的人物活動重要場景,都在怪樓。而這怪樓,坐落中國,僅此一座,在北戴河。
這是多麼具有特色的地方啊!整整一百年前,往事越千年的渤海之濱,自然與人文景觀交彙之處,被辟為避暑勝地,從而產生了這一座引人矚目、名聞中外的怪樓。
怪樓內外,肯定發生過各種各樣稀奇之事。那是隻有北戴河人才可能聽聞的,隻有北戴河的細心人才能夠知道的。這樣的人,早就該給廣大讀者把那怪樓書寫出來了。寫那怪樓之怪、奇事之奇,讓這一方名勝沃土所滋潤的逸聞與傳說,更多幾分可歎情思;讓這裏所培育的“療養指南”與“旅遊手冊”,更多幾件可談話題。
李文斌就是這樣的人中有所作為的一個。他以怪樓為背景,寫出了他所創造的一件奇事。我之所以說是他所創造的一件奇事,是因為我想那不完全是真實甚至完全不是真實的。若完全真實,就不是小說了。因而,作為小說,並非紀實,也不是以獵奇為宗旨的通俗讀物,若題目叫《怪樓奇事》,恐怕又未必切合題旨了。
《怪樓奇事》雖然能更吸引人些,但又很可能跟以稀奇古怪取勝的消閑之作混同起來。而《不淘氣長不大》卻不是那種僅僅滿足人們好奇之心的作品,它屬於被稱為純文學的兒童文學一類。文學作品之中,主要寫孩子的,寫給孩子看的,該更純淨一些。它不僅要愉悅人,使孩子願看愛看,也使成人感興趣,更重要的,是要使孩子能得到精神營養,也使成人能得到思想啟發。
李文斌寫這部小說正是這麼做的。他的立足點不在怪樓,而在活躍於這一座怪樓周邊的孩子;他的著眼點不在奇事,而在於通過這件奇事傳達童趣親情。
最難忘的是童年,童年經曆的苦辣酸甜,大都別有意趣,常能回味無窮。
最動人的是親情,親情感受的悲歡離合,無不摧肝斷腸,必然刻骨銘心。
童趣親情之中,包含著血緣、家庭、男女、同學、師生、鄰裏種種關係與標準,會涉及真假、是非、正誤、善惡、美醜、愛憎等等事態與原則。這些最難忘、最動人的東西,構成了這部小說的主要內容。其所蘊涵的思想與情感,便是李文斌寫作的意圖所在。《不淘氣長不大》所描寫的、所表達的,乃是少年兒童如何經風雨、見世麵,從而受教育、得成長的曆程。
正是這樣,這部小說引人之處,雖在“怪樓奇事”,但其立意的根基,則在於童趣親情。那麼,《不淘氣長不大》確實又是更切合題旨的一個題目了。
一方水土一方人,一個時代一季風。李文斌的這部小說,寫的乃是1965年北戴河的少先隊員。作品截取“文革”前夕怪樓尚未被毀的那個年代的一段生活,描寫了幾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在雷鋒精神感召下“助人為樂”的一段經曆。那個時代的孩子,相對說來比較單純,既還沒有受到“造反”的鼓動,也更不可能受到“下海”的誘惑。向雷鋒叔叔學習,正是他們最寶貴的精神營養,北戴河那較僻靜的幽雅環境,又是他們健康成長的優良保障。他們所策劃的好事,正表現出他們的天真和淘氣。他們就是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淘氣,現出了各自的性格,禁受了各樣的鍛煉。
不淘氣長不大,吃一塹長一智。李文斌不僅寫孩子們在學校、在家庭、在各自小天地、在溫暖苗圃中的活動,而且把他們帶到複雜的社會上,卷到尖銳的矛盾裏,推到嚴峻的考驗麵前。他們所感受的生活,快樂又新鮮。他們所遭遇的磨難,奇特又驚險。同學們種向日葵,多麼美好。男女生爭老龍潭,多麼有趣。可為什麼有的人行蹤神出鬼沒?為什麼有的人身世撲朔迷離?誰是掃帚星?誰是蒙麵人?一連串的問號,勾引著你。一係列的神秘,迷惑著你。孩子們的天真淘氣、無事生非,令你哭笑不得;就在這過程中,貫穿著、交織著邪惡逞凶、罪犯作案,又讓你驚疑不定。一部兒童題材小說,能夠做到這一步,相當不容易了。
我不想涉及作品的具體內容。保守秘密,既是兒童的普遍心理,又是兒童小說不可或缺的結構機製。我不能在介紹這部書的同時透露它設置的怪樓“暗道”在哪裏,那是需要讀者自己去尋覓的。我在這裏隻希望能調動起你去尋幽探秘的興趣,但同時我又想告訴你:對它的期望值不可過高,因為它很可能還不甚令人滿意。在我看來,該書最主要的缺憾,是人物仍刻畫不足。凡小說醉心於情節而忽略人物者,必然會失掉一些本應取得的價值——不過,指出其缺憾,恐怕也就不該是我在序言裏說的話了。
1999年1月22日於自得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