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珺出了青樓,回頭偶看,卻空空如也,並無剛才所見諸物,心下甚怪,正要問那仙子,仙子卻道:“妹妹可看明了其中道理?”
子珺見問,雲裏霧裏,隻是不懂。
仙子見狀又道:“果是癡兒之子,與其父無異了。”
子珺忙道:“姐姐教我。”
仙子道:“我乃太虛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專管世間女怨男癡之事,因前番幻過汝父賈寶玉,警其戒淫勿癡,然其前功盡費。今番幻你入境,冀望汝能參透癡淫之理。想這世間之人,男****癡,萬古弊理。凡是男子,無論貧富貴賤,一見女色,便花言巧語胡騙,錦衣玉食亂哄,最終皆是一個淫字;凡是女子,一見俊郎,便真心實意相隨,百般從命依偎,終了也是一個癡字。身為女子,癡字絕不可犯,殊不知世間有多少賢美之女,因這一個癡字,弄得身心交瘁,抱憾終生。汝須謹記我言,去吧。”
子珺聽了,一知半解,頭上卻昏了起來,便又倒在那青石上睡去了。
待到天明,梅嵐先醒了,起來穿好衣服,對著鏡子整了發髻,過來輕聲喊聲子珺,叫她起來,子珺卻隻不應,側身靠裏蜷臥著,左手墊著下巴,嘴角輕微翹起,暗中匿笑,略有喜色。
梅嵐見狀,心說這丫頭定是夢到什麼喜事了,便用手推了下子珺肩膀,又叫一聲,子珺這才醒了,靠著枕頭坐了起來。
正待要拿一旁的衣服穿上,卻覺著腿上濕濕的,忙掀開被子看,倒唬了一跳,隻見雪白褥子上浸了一大灘血漬,穿的小紗衣上也是,有些還未幹,嚇得子珺忙撲到梅嵐身上,大喊道:“姐姐救命。”
梅嵐這裏看了,一瞧也嚇壞了,以為是叫硬物傷了肉,哄住子珺,叫其脫了下邊的小紗衣,仔細瞧了一遍,身上並未有何傷口,兩腿內側血漬尤多,心下已會意,安撫子珺道:“妹妹莫怕,沒什麼大事,以後隻記住這兩天的日子,小心便沒事了。”
子珺聽了,不知何意,雙手捂著肚子,略感陣痛。
梅嵐忙叫過墨蘭來,叫其打了水,揉了新布子,給子珺身上擦洗幹淨,換上了新衣,這才起了炕。
梅嵐陪著子珺梳洗完了,扶其靠到炕上的大枕上,肚子上蓋了毛毯,不叫著涼,隨即跑到寶釵上房,忙問了安,便將子珺出癸的事說了,急的寶釵也未梳洗,叫過鶯兒來,叫其派人快去請先生,匆匆過子珺房中看視。
半晌,先生請來了,聽是癸水做亂,便知不是什麼急症,隻開了付養經散痛的藥,便去了。
寶釵叫過墨蘭來,囑其記下每月裏這兩天的日子,加倍小心伺候小姐。又向子珺講明了其中道理,子珺聽了方才心安。
寶釵又道:“一會兒我叫人去告訴先生,今日不去學裏了,待過幾日好些了再去。”
子珺道:“不用了,一會兒靈兒心柔來了,叫他們幫著說一聲便行了。”
寶釵道:“也罷,你想什麼吃告訴娘,叫她們做了送來。”
子珺道:“也不想什麼,看看廚裏做什麼,一會兒我派個小丫頭端來就是了。”
寶釵又安慰了子珺幾句,便回房去了。
待過了早飯時刻,薛靈心柔二人都來到子珺房裏,叫著一起去學堂。
二人見子珺靠在炕裏的大枕上,肚子上蓋著毛毯子,臉上似有煩悶之態,薛靈忙道:“姐姐這是病了麼?”
不等子珺說話,梅嵐道:“沒什麼病,她隻是不舒服罷了,妹妹可先帶著柔兒去學裏,再向先生給你姐姐告一天的假,明日便好了。”
薛靈聽了道:“既這樣,我這就跟先生告假去,索性咱們今天都不去了,陪著姐姐一同養病。”
梅嵐道:“這丫頭可是胡鬧,哪有這個理兒,一個病了,便都不去念書了。”
薛靈道:“那你去給告假吧,你若去了,先生必準了。”
梅嵐見她又出幺蛾子,便罵道:“胡說八道的東西,我又不認得那先生,告的哪門子假。”
薛靈打趣兒道:“噯喲,姐姐可真是貴人多忘事,昨兒個才見了,今兒個又說不認識。”
氣得梅嵐直咬牙,沒好氣的又要罵她。
心柔一旁忙解開道:“你們倆真成了不是冤家不聚頭了,一見麵就像花貓見了耗子似的,誰說都是一樣的,又不是什麼大事,要不我幫姐姐和先生說吧。”
薛靈忙道:“又來了個沒禮數的丫頭,誰是你的姐姐?”
心柔也悟了過來,便回她道:“那從今往後,我隻喊你薛大姨媽,總行了吧。”說完引得眾人大笑,子珺也捂著肚子小聲哼笑起來。
薛靈也不住的笑,一邊擺了擺手,一邊指向梅嵐和子珺,道:“我就不必喊了,以後隻記住了,這是你梅大姨媽,這個是你賈大姨媽。”
心柔上去揪住薛靈的辮子,氣道:“看我不撕爛你那張破車嘴。”
薛靈聳了下頭,跑開道:“不得了了,這個外甥女真不孝順,打到大姨媽頭上來了。”
梅嵐子珺並一旁的丫頭們,捧腹捂嘴,前仰後合,直笑個不停。
眾人樂了一回,子珺道:“靈兒快別鬧了,快領著柔兒去學裏要緊,順便幫我跟先生說一聲。”
薛靈本最不喜念書的,專好人多一起耍笑做樂,今子珺又不去了,少了個玩伴,卻也無奈,嘴上嘟囔了幾句,便同心柔一同去了。徑直到了學裏,見薛菁早已到了,周雋也在堂上,便將子珺病了的話跟周雋提了,周雋聽了,卻有意外之狀,也不好多問,隻將那書經略講了一章,便教眾人自誦,轉身回榻房去了。
原來這周雋昨晚也未睡,隻因想著梅嵐,不說中了相思,卻也害了戀癆,心裏翻騰了一宿。
縱想通個信息,卻苦沒門路。自己新來乍到,又無熟識之人,隻這幾個女學生,如何派上用場,遂有些無精打采,心下癡想。
正想今日可再見那小姐一麵,正好向其吐露心聲,不料少了個女學生不說,梅嵐卻也未來。
此刻正思覓個法子,好跟梅嵐通上話,卻聽門外有人叫道:“先生可在屋裏麼?”
周雋聞聲透過窗縫一瞧,見昨日陪著那小姐的丫鬟站在院中,便忙出了屋來,向紅菱道:“姑娘叫我麼?”
紅菱見了周雋,笑著打趣兒道:“好個先生,不去學堂裏教書,跑到屋裏偷懶。”
周雋道:“姑娘莫怪,我隻回來取個東西,不知姑娘有何事叫小生。”
紅菱道:“我家小姐叫我來送個東西。”說著,便將昨晚梅嵐寫下的那個詩帕,遞給了周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