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對。還是吃雞鴨更幹淨些,味道也好。”鳳雲渺到這兒,抬腳拱了一下玲瓏的身子,“以後不要隨意嚇唬女主人了,曉得嗎?若是讓我知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嚇唬她,我可饒不了你。”
“她以後是要與我住在一起的,你要學著習慣與她相處,就像與伶俐相處那樣和睦。”
“你要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也休怪我以後不給你吃肉了。”
對著玲瓏警示了一番之後,鳳雲渺便將頭朝後一仰,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直到鳳伶俐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義父,處理好了。”
“嗯。”鳳雲渺應了一聲,隨即站起了身,“回宮罷。”
……
禦書房外,楚皇後一身素雅宮裝跪在門檻前,神色緊繃。
此刻,她的心情可謂極度複雜。
家中人必然是希望她能保住楚朝,楚家曾對太後有恩情,寧子怡又並非太後的親生女兒,若是太後願意開口求情,興許楚朝能有活命的機會。
奸汙公主絕非事。即便死罪可免,也活罪難逃。
但隻要能保住性命也是好的。
她原本是想著去太後的寢宮中求情,厚著臉皮去懇求一番,試圖能為楚朝謀來一條生路,這太後娘娘與寧子怡平日裏倒是沒有過多來往,她想必是不心疼的。
但……到了太後的寢宮之外,她卻被人給攔了下來。
太後門前的宮人道,太後要吃齋念佛,靜休三日,不允許任何人前來打擾。
究竟是太後真的要靜修,還是陛下料到了她會去求助太後,這才不讓她見到太後的麵?
畢竟太後一直以來便是偏愛楚家的。
可陛下與太後的想法卻是不同。
楚皇後此刻覺得雙膝發軟,卻還是勉強穩著身形在跪。
“皇後娘娘,您還是起來吧。陛下正在和一幹大人們商議事情,想必是不會這麼快出來的。”
“方才奴才們稟告了陛下,皇後娘娘跪在門外,陛下無動於衷,可見娘娘您再這麼跪下去也是沒什麼用的,還是起身罷。”
對待耳畔宮人的勸誡之聲,楚皇後仿若未聞,依舊是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前方。
不管陛下願不願意見她,她總要端著這副認錯的態度。
同一時刻,禦書房之內——
“微臣以為,楚朝罪無可赦,理應為怡長公主償命,否則咱們這北昱國的律法豈不是成了兒戲?”
“楚朝敢如此肆意妄為,也是楚家教子無方,以臣之見,此事楚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雖不至於抄家,也應該給予一番嚴厲打擊!”
“楚相是兩朝元老,有功勞又有苦勞,微臣認為陛下也該略施仁德,隻處置楚朝一人即可,犯不著牽連,陛下您看……”
“你們這麼多張嘴巴在,朕該聽誰的?”寧子初望著書案前站立著的眾人,皮笑肉不笑,“這個應該嚴厲懲戒楚家一幹人,那個又楚相勞苦功高不該牽連,你們這些人意見相左,爭執不休,就沒有一個法能讓朕聽得滿意!”
寧子初此話一出,氣氛頓時就靜默了。
寧子初伸手揉了揉眉心。
寧子怡之死,並沒能牽動他多少情緒。
這個妹妹在他心中,原本就是沒有分量的,隻是她活著多少還能有點用處。
再怎麼廢物的公主,再怎麼不濟,還可以拿去和親,鞏固與其他大國的關係。
如今書案前的一幹人吵成了一團,他聽得心煩意亂。
我就在下一刻,禦書房外跑進了一抹人影,那宮女到了書案之前道:“陛下,靜王殿下在外頭求見。”
“讓他進來罷。”
宮女退了下去,不多時,就把寧晏之給領進來了。
“見過靜王殿下。”一幹大臣紛紛見禮。
“諸位大人不必多禮,本王也是為了長公主一事而來。”寧晏之到這兒,行至書案之前,朝著寧子初行了個拱手禮,“陛下,關於子怡一事,你可有什麼決斷?”
“他們方才爭執不休,討論著該不該牽連楚家一幹人,畢竟楚相多年鞠躬盡瘁,如今這年紀也大了,還需要再給他多麼嚴厲的懲戒麼?”
“楚朝必須償命,沒得商量。”寧晏之不鹹不淡道,“楚朝玷汙皇女,他這死罪是逃不掉了。至於楚家……依我之見,是該懲戒,但也得把控一個度,抄家就不必了。”
寧晏之到這兒,稍作停頓,又道:“如何懲治楚家,不如咱們就先來看看楚家的態度,倘若楚家還為這個不孝子求情,那麼陛下也犯不著太過客氣,抄家都不為過,可若是楚家深惡痛絕,願意親手了結了楚朝這混賬玩意,陛下就不妨考慮從輕處罰。”
寧晏之此話一出,氣氛沉寂了一瞬。
他這話的意思可不就是……讓楚相親手殺子?
可憐下父母心,自家的兒女再怎麼混賬,大多人還是下不去手殺的。
寧晏之這一招可謂是狠,親手殺子,對內心會造成怎樣的打擊?這也算是一記嚴厲懲罰,楚相花甲之年,若是遭遇這樣的事兒,隻怕這晚年都要在悲痛之中度過。
“靜王殿下的提議,的確是可行。若是楚相大義滅親,親手懲治了這個不孝子,足以表示他對陛下的忠誠以及對公主的愧疚,不過臣以為,丞相這年紀也大了,這樣的打擊對他而言實在不輕……”
“不如由皇後娘娘代為執行。”有人提議道,“丞相年紀大了,咱們就不這麼逼他了,皇後娘娘想必是曉得輕重的,她若是願意代替楚相懲戒不孝兒,便也等同於秉明了態度。”
“皇後娘娘代為執行,也成,我方才過來的時候,她就跪在門外。”寧晏之淡淡道,“陛下不如現在就把她召進來,試探一下皇後娘娘的態度,且看皇後娘娘會有怎樣的法。”
寧晏之的提議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讚同,總算是無人再起爭執,寧子初覺得有理,便朝著一旁的宮人道:“去把皇後叫進來。”
楚皇後被請進禦書房時,麵容有些憔悴,眉眼之間的疲乏顯露無疑。
“臣妾參見……”
“免了。”寧子初淡淡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朕喊你進來,隻想問你一件事,皇後你在門外跪了大半個時辰,你是想什麼?是想讓朕從輕處罰你們楚家,還是想替那個混賬東西求情?又或許——”
寧子初到這,唇角揚起一抹涼薄的笑意,“你想,你們楚家養出的那混賬東西太給你們丟人,你們楚家人願意親手懲戒他,以慰藉公主的在之靈。”
楚皇後聽到這兒,神色一震。
你們楚家養出的那混賬東西太給你們丟人,你們楚家人願意親手懲戒他,以慰藉公主的在之靈……
寧子初這句話的含義未免太過明顯。
想要從輕懲罰楚家,可以。前提是楚家人親手殺了楚朝表明態度。
這對於楚家人來,何嚐不是一個懲罰?
楚朝是父親的兒子,一向是最受家裏人疼愛的,他雖然頑劣,卻也改變不了父親與母親最疼愛他的事實。
這件事情,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來做,對他們都太過殘忍。
麵對著寧子初的冷酷,她已經是不敢再求情,不敢為楚朝多一句話。
在這個節骨眼上求情,無疑是愚蠢的,所有人都會笑她這個皇後不識大體。
她雖然是楚家人,畢竟嫁到了皇家,那麼——她就理所應當站在陛下這一邊。
她此刻的態度關係著楚家的安寧,而她下一刻出的話,足以影響寧子初的心情。
她應該為了安撫寧子初,而親手殺了自己的弟弟嗎?
她應該殺,她大義滅親,眾人必定覺得她深明大義。
但,殺了父親母親最疼愛的兒子,即便是為了挽救楚家,也難免遭受到他們的埋怨。
人,有時候就是如此不可理喻的。
明知他人是為你好,卻還是會為了自己失去的某些東西而心存怨懟。
“皇後,你需要想這麼久嗎?”寧子初清涼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你還沒想好應該怎樣回答朕的問題?”
“臣妾……”楚皇後定了定心神,道,“臣妾方才隻是在想,應該如何替父母懲戒不孝子,父親年紀大了,懇請陛下讓他少受一些打擊,誅殺楚朝慰藉公主在之靈這件事,就由臣妾來做吧,不必讓父親母親動手。”
“好,既然皇後你如此深明大義,那麼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來做。”寧子初到這兒,從書案後站起了身,轉身望向了他身後的牆麵。
牆麵之上懸掛著一把佩劍,是他的貼身佩劍。
寧子初伸手將佩劍取了下來,扔到了楚皇後的身前。
“皇後,你下手的時候記得準一點,一下刺中要害,便可以立馬送他歸西,念在你識大體的份上,朕就不讓他受太多折磨了。不過他死後也不得厚葬,暴曬三日,隨意掩埋就好,這樣的不孝子,為你們楚家帶來如此大的麻煩,若是還為他大肆操辦葬禮,那就太可笑了,是不是?”
楚皇後聽得唇色發白,“是,陛下的是,不得厚葬,我們楚家人絕不會為這樣的混賬辦葬禮……”
“嗯,你曉得就好。”寧子初麵無表情道,“既然你已經做好了決定,那就不必多言了。”
“是……”楚皇後應著,拾起了地上的佩劍,轉身離開,步履有些沉重。
被宮人領著一路去了牢獄,行走在路上,遇到了正要回聽風閣的鳳雲渺與鳳伶俐。
這個節骨眼上遇到這兩個人,楚皇後自然是連問候都懶得問候,就要徑自走過。
“皇後娘娘手上拿著把劍是要做什麼去?”鳳伶俐似是好奇,“莫非皇後娘娘對練劍有興趣?”
楚皇後不回答,鳳雲渺卻回答了,“皇後娘娘當然不可能對練劍有興趣,皇後娘娘是溫婉淑女呢,可不像良玉郡主那麼活潑率性。義父告訴你,她這把劍,是要拿去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