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隻能進不能出,這也是美人蠱的一個特點,因此,使用了美人蠱的人,必須要考慮清楚,是否在未來的二十年之內都願意喝血度過,哦,對了,美人蠱的壽命長達二十年,二十年的時間便會死完了,因此,二十年過後,就不需要再有什麼憂慮了。”
史曜連到這兒,低笑一聲,“二十年之後,這年紀也不了呢,總之,在最青春貌美的那些年內,是挺不好熬的,總是難免會提心吊膽的,在一定期限之內不喝人血,會原形畢露的哦。”
顏真道:“你先前,原形畢露之後,身體會幹癟,越來越醜,那麼若是繼續喝血補充,還能恢複嗎?”
“可以啊。”史曜連悠悠道,“七日不喝血,身體就會產生異樣,十日不喝血,身體會枯瘦幹癟到不成樣子,臉部凹陷,肌膚泛皺,這都是被蠱蟲反噬的後果,半個月之內,若是還不能補充血液,那就徹底完蛋。”
“怎麼個完蛋法?”
“蠱蟲會破體而出,身上千瘡百孔,極其慘烈。”
“噫……”
“嘔——貧僧還是先失陪了,你們慢慢聊……”花無心捂著嘴巴,轉頭便奔向房門外。
聽史曜連講這些惡心的事兒,他在腦海裏總是忍不住去想象那個畫麵。
一想下來,便覺得止不住一陣作嘔。
誰能想到那張美人皮之下的情形,是如此多的蠱蟲在效力。
在他看來,那女子已經不能稱之為人,該稱之為怪物了。
“花大師還真是玻璃心啊。”顏真望著花無心落荒而逃的背影,輕挑眉頭,“聽起來雖然惡心了些,但還不至於讓我作嘔,他光是聽就受不了,要是那女子站在他麵前,他豈不是得嚇尿。”
“他就是受不得醜陋的東西。當初我扮作醜男,那張臉也將他嚇得不輕,如今那冒牌貨,比我當初更加慘不忍睹。”
“比起那張用蠱蟲編織的美麗皮囊,我還是覺得畫著滿臉斑點的你更可愛些。”
顏真到這兒,低聲道:“這要是不知情的人還好,若是知情的人,與那女子親熱……嗝!”
“別了,真膈應人。”史曜連在一旁怪叫了一聲,“原本我還不覺得有什麼,被你這麼一,倒也覺得膈應的慌,別了,別了,不就不會想。”
“嗬嗬嗬……嗝!”顏真原本還笑得愉悅,忽然又是一個嗝衝上了喉嚨。
笑得太過分了。
……
臨近午時,有宮人入了聽風閣,進了鸞鳳國使臣所在的院落,替寧子初傳話。
“攝政王殿下,今日午時,陛下設宴華陽殿,宴請遠道而來的殿下以及郡主。”
“本王知曉了,一定按時前去,請代本王向貴國陛下轉達謝意。”
將前來通報的宮人打發走了,尹默玄望向了身後不遠處的二人。
雪楓和尹良玉在庭院之內嬉戲,雪楓用黑巾蒙著雙眼,雙手揮舞著,尹良玉在她身周跑來跑去,讓她捉不到她的身影。
尹默玄走了過去,朝著二人道:“別玩了,該準備去華陽殿赴宴了。”
雪楓聽聞此話,摘下蒙眼用的黑巾,轉頭朝著尹良玉道:“郡主,咱們晚些再來玩罷。”
“赴宴?赴什麼宴?”尹良玉眨巴了一下眼睛,目光之中帶著好奇。
“就是——北昱國的陛下要請咱們吃飯,咱們得過去一趟。”
“又吃飯,我今已經吃了不少點心了,都快撐得吃不下了!”尹良玉撇了撇嘴,道,“哥哥,我可不可以不去?我……我想睡覺,你去就好了。”
尹默玄思索片刻,道:“也罷,你不去就不去了,那你就在這聽風閣內好好休息,切莫亂跑。”
看她如今這不懂事的模樣,若是去赴宴,隻怕也會吵吵鬧鬧得不安生。
“好啦,我哪都不去,就在自己屋子裏睡覺。”尹良玉著,便轉過了身,朝著自己的臥房走去了。
尹默玄帶著雪楓赴宴去了。
偌大的庭院之內,一時隻剩下尹良玉一人。
頭頂上空,忽然響徹一道鷹的鳴叫。
尹良玉抬頭,一隻黑色的鷹兒映入了眼簾,隻見那鷹兒在半空中盤旋了兩圈,接著便是一個俯衝下來,落在她的肩膀上。
這隻鷹兒,隻有在確保周圍無人的時候才會落下。
尹良玉抓過飛鷹,取下綁在它腳邊的紙條。
攤開紙條,看了一眼,便將紙條揉皺在手心,抓起肩膀上的鷹兒,朝著半空中一扔,眼見著它飛離視線,逐漸遠去,最終化作點,直至消失在視野之中。
尹良玉這才轉身回屋。
……
湛藍的空之下,陽光映照著金黃色的琉璃瓦,顯得格外輝煌。
瓦頂下方,正紅色的朱漆大門頂端懸黑色金絲楠木匾額,書寫‘華陽殿’三字。
“朕這北昱國皇宮,今年算是最熱鬧的。”
華陽殿內,寧子初右手握著酒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把玩著手中酒杯,狀若漫不經心道:“以往從沒有在同一個月內,接待如此多的異國客人,這多國相聚的情況,以後怕是很難有了。”
坐在賓客席的尹默玄聽聞此話,淡淡一笑,隨即朝著寧子初遙敬了一杯,“相聚便是友,陛下,本王敬你。”
言罷,飲盡了杯中酒。
寧子初同樣將手中的酒盞端到唇邊,一飲而盡。
而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尹默玄旁邊的空位上。
那是給他妹妹良玉郡主準備的位置。
“朕邀請的不止是王爺,還有郡主,為何此刻隻見王爺,不見郡主。”
寧子初原本就不在意尹良玉來或不來,有此一問也隻不過是客套話。
尹默玄聽著這問話,答了一句:“良玉她身體有些不舒服,此刻正在臥房之內睡著,便沒有喊她一同過來。”
“若是不舒服,該叫個禦醫去看看的。”
“多謝陛下的美意,良玉也不是什麼大毛病,興許睡一覺就好過來了。”
二人正客套著,一名宮人走到了寧子初的身側,朝著他低聲道——
“陛下,顏姑娘已經準備好了。”
寧子初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今日的宮宴,他隻邀請了鸞鳳國人,其他幾國的人在今日之前就已經宴請過,甚至請了不止一回,今日便懶得再跟他們客套。
而奇怪的是,今日顏真竟主動跟他提出要在宮宴上獻舞。
以往都是他叫著來,她才會來,少有她自己主動提的時候。
顏真的原話是——
她十分欣賞這個女權為主的國度,因此要獻上舞姿來表達她的喜愛之情以示歡迎。
隨她去了。
想到這兒,寧子初朝著尹默玄的方向道:“攝政王既是客人,便賞個臉,欣賞一下我北昱國美女的舞姿如何。”
尹默玄自然是笑道:“樂意之至。”
寧子初便朝著宮人吩咐了下去。
不多時,空氣中便忽然響起了絲竹之聲,是樂師奏樂了。
樂聲才響起片刻,一名紅衣舞娘踏進了大殿門檻,出現在眾人視野中,右手一把孔雀羽扇遮著麵容,邁著輕快的步子邁入了大殿中央。
看那把扇子,北昱國的臣子們便曉得是顏真。
一身火紅衣裙隨著輕快的步伐搖曳,煞是好看。她隨著琴師彈奏的絲竹之聲而起舞,身姿輕盈若紅蝶一般。
將手中的羽扇從臉上拿開,露出了那半遮掩的傾國姿容。
賓客席上,尹默玄與雪楓望著她,都有些發怔了。
這一刻似乎回到了從前。
曾經,鸞鳳國的大殿之上,尹良玉便是一身紅衣舞動搖曳,身姿柔媚無骨慵懶如貓,舉手投足間盡是道不清的妖嬈。
尹良玉能歌善舞,與她所熟悉的人幾乎都知道這一點。
而就在二人怔愣之時,大殿中央的顏真開個口,音色清脆落出穀黃鶯——
“如果紅顏,命不曾單薄
這世間,有沒有傳
生為飛蛾,若是不敢撲火
這宿命,憑借什麼壯闊
似綾羅,纏繞著
似枷鎖,金妝玉裹
似雪花,飛舞著墜落
美麗啊,向死而活——”
顏真唱到此處,裙擺一掃,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將聲音再度揚高了幾分——
“愛若能參破
終究是寂寞
忘卻了前因後果
苦守的執著,
虛晃的一諾
空耗這青春許多……”
賓客席上,尹默玄與雪楓二人依舊呆愣地望著她,聽著耳畔的歌聲,一時不能回神。
而顏真的目光,也有意無意地掃過他們二人,一雙丹鳳眉目,在此刻竟是染上了點點淚花,就連出口的歌聲也多了一絲哀傷——
“年月裏蹉跎
輪回中錯過
被遺忘的人是——我
熟悉的輪廓
淚眼中斑駁
望著卻無法觸摸
愛是可念不可——”
不等顏真的話音落下,雪楓已經驀然回過神,轉頭朝著尹默玄道:“殿下,是她,就是她!她才是郡主,她才是!”
雪楓忽然的失態,令眾人都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誰也不知這位鸞鳳國的女官,為何忽然就怪叫了一聲?
原本眾人都欣賞歌舞欣賞得好好的,雪楓這麼一聲怪叫,可算是破壞了氣氛。
而就在下一刻,更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隻見雪楓已經起了身,直接從自己的坐席上奔出,直奔向大殿中央的顏真。
顏真一舞還未結束,餘光就瞥見了一道人影靠近,那道人影的速度實在是快,一個眨眼便衝到了她身邊,抓住她的手腕,就那麼一撈,直接撈到了那人懷裏。
顏真眨巴了一下眼睛。
這個雪楓還真是——霸氣側漏啊。
“郡主,你沒有被遺忘,是雪楓瞎了眼,誤把別人當成了郡主,郡主,不要怪我。這幾個月我一直都在找你,今日總算是把你給找著了……”
雪楓就那麼抱著她,將頭擱在了顏真的肩上,話間,眼角都已經泛出了淚花。
“之前是我沒有認出郡主,是我的錯,我的錯……”
“沒事沒事。”顏真輕拍著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其實我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隻是不知為何,覺得你們給我的感覺甚是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