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顏真知道鳳雲渺不會來,正打算早早地歇息,卻聽到宮外有動靜,隨即是宮人的聲音傳了進來——
“顏姑娘,陛下身邊的林總管又送東西來了!”
顏真聽聞此話,挑了挑眉,走向寢殿外去迎接。
這次要送的東西,已經不具備任何神秘感。
九尾鳳簪。
還沒邁出門檻,便見一名中年太監領著四五名太監而來,人手一個托盤,都以紅綢遮蓋。
“顏姑娘,陛下吩咐咱家來給你送點兒東西,這些個太監手上的都是貢品水果,有顏姑娘愛吃的荔枝,陛下估摸著上次賞賜的顏姑娘快吃完了,便將最後剩下的這些也給顏姑娘了,再想吃就要等到明年了。”
顏真聽聞此話,挑了挑眉,“林總管,我是不是吃得也太多了些?照我這麼個吃法,其他宮的人還有得吃嗎?”
異國進貢的水果數量有限,不是隨時想吃都有,過了季節之後便又要再等一年。
“陛下了,既然顏姑娘喜歡吃,那就都給顏姑娘吃,其他宮的人就不必吃了。”
顏真:“……”
林總管笑了笑,從身後跟著的太監手中接過托盤,遞到顏真麵前,“顏姑娘,這裏麵的東西是什麼,你應該猜得到。”
顏真不語,伸手揭開了托盤上那紅綢,紅綢下是一個紅木質的錦盒,顏真將那錦盒打了開,映入眼簾的是一隻精美華麗的發簪。
滿目金燦燦。
以金打造的發簪,簪頭處雕著昂頭的鳳凰頭,從嘴巴到眼鼻的輪廓都十分清晰,可見這雕刻師的技藝精湛,再往後,延伸出了九條尾巴,每條尾巴約莫一指的長度,羽毛紋路清晰,煞是好看。
整體金光浮動,可謂貴氣又華麗。
且,整隻鳳凰也就巴掌大,簪根四寸長,委實不算沉重。
寧子初的原話是:這九尾鳳簪雖然精美,卻並不沉重,個頭也不會太大,戴在頭上,想必是不會壓迫脖頸。
他的果然不錯。
比起其他娘娘們頭上的發飾,這發簪輕巧得多了。
就在顏真觀賞著鳳簪的功夫,宮人們已經走進了寢殿之內,將手中裝著水果的托盤全擺上了桌。
顏真慢條斯理道:“有勞林總管代我謝過陛下的恩典。”
“咱家自然會傳達,時辰不早了,不打擾顏姑娘休息了。”
林總管帶著宮人們離開了之後,顏真將手中的九尾鳳簪裝回了錦盒之內。
這九尾鳳簪是好東西,符合她的審美。
但——不可佩戴。
若是真的戴著這玩意大搖大擺地走出寢宮,那就真的是太囂張了。
且,雲渺必定也會鬧脾氣的。
這玩意,作為收藏品便好了。
這一頭的顏真已經準備寬衣歇息,另一邊,聽風閣之內——
“你大半夜的喊我來又有何事?我發現隻要與你在一處,你的事總是特別多,且你每次求人辦事的態度也十分不好。”
花無心步入了鳳雲渺的臥房之內,第一句便是數落?
可當他踏進房屋之後,忽然間聞到鼻翼處一陣酒香浮動,不僅如此,還伴隨著陣陣肉香。
花無心立即望向左側那燭光跳躍之處。
紅木製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壇子酒,三盤葷菜。
而就在桌子後,鳳雲渺端坐著,慢條斯理地拿過了酒壇,撕開了封口,給自己倒上一杯。
花無心目光一亮,走上前去。
“莫非你今夜邀我前來,隻是單純想請我吃一頓?”花無心邊著邊坐下了,一坐下就忙不迭拿起了筷子,伸向了一盤黃燜鴨片,夾了一大把往嘴裏塞。
“我曉得你平日裏想喝酒吃肉不太容易,總要避開人的視線,你一貫喜歡裝正經,不願意讓人得知了你的真麵目。”鳳雲渺輕描淡寫道,“將你喊進屋裏來吃,你便可以放心大吃大喝。”
“不錯不錯,你怎麼早不請我來,今夜才想起來請,之前那麼些也不見你請我吃頓好的。”花無心一邊埋怨著,一邊給自己倒酒。
“之前沒有想到,今夜正好有些事要與你聊聊。”鳳雲渺慢條斯理道,“既然是要聊,自然是要配下酒菜。”
花無心夾菜的動作一頓,有些警惕地望著鳳雲渺,“你該不會又是有什麼事要我去幫你?”
“緊張什麼,這回不是讓你去辦事的,隻是坐著聊聊,順便跟你打聽些事。”
“那就好,問罷。”
“有件怪事,我也是從莫曦瞳那兒聽的。”鳳雲渺低頭飲了一口酒,“鸞鳳國的那位良玉郡主,與真的容貌,一模一樣。”
此話一出,花無心自然是被驚了一驚,“什麼?”
“你沒有聽錯,一模一樣,莫曦瞳親眼所見不會有假。”鳳雲渺到這兒,輕挑眉頭,“沒有血緣關係的兩人,相貌一模一樣,甚至連身上的胎記都一模一樣,你什麼看法。”
“這不可能,別是毫無血緣關係的人了,即便是雙生子,也不會巧合到連胎記都一樣罷?世道之大,人有相似,但身上的標記沒理由相似。”
花無心到這兒,頓了一頓,又道:“若真有這樣的兩個人存在,其中必有一假。”
“我也是如此想的。我與真有多麼熟悉,你也知道,我親自驗證過她身上的胎記,不假。”
“我曾聽,良玉郡主的胎記是長在鎖骨上,三瓣花的形狀,呈淡紅色。我在顏真身上從未見過,你卻她有?”
猶記得顏真有幾回穿的衣裳,領口微敞,能讓人依稀看清她的鎖骨之上一片光滑,什麼也沒有。
“真鎖骨上的胎記是被我隱藏起來的,我現在就跟你,我在莫曦瞳那聽到的,關於良玉郡主的事兒。”
接下來,鳳雲渺便花了片刻的時間,將之前與莫曦瞳所交談的內容複述了一遍。
“竟然會有這樣的事……”花無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位郡主,在十六歲之前養在深閨無人識,鸞鳳國內的人與她相識的都不多,更別其他國,這也難怪顏真在北昱皇宮內呆了這麼久,都無人發現她長著一張良玉郡主的容顏。”
花無心到這兒,白了鳳雲渺一眼,“你與顏真那般郎情妾意,你就不能問清楚?”
“我試探般地詢問了她的身世,她的回答卻是她有難言之隱,如今不便與我,等哪她想了再告訴我,我素來不會逼迫她,她不想,我便自己查。”
“所以顏真到底是不是良玉郡主?!”花無心抬手揉了揉眉心,“如果她是良玉郡主,那莫曦瞳在黑市裏看見的那位又是誰?你敢萬分確定顏真才是真的郡主麼?”
“正因為不敢萬分確定,所以才來問你,這世上有沒有一種可以完全改變人容貌的方法?甚至可以做到把胎記植入皮囊之內,無法消除?若是真有這樣的方法存在……”
“沒有,從沒聽過。”花無心道了一句,“最高超的易容術,大概就是讓你卸不下來罷了,你的易容術雖好,但這世上總有比你更厲害的人,易容術高明到連你都無法拆穿,也是極有可能的。”
“若是真的碰上這種情況,那該如何……”鳳雲渺陷入了思索。
“還是有辦法能夠分辨的。”花無心沉吟片刻,道,“割開皮囊試試看,再好的人皮麵具也會有破綻。活人的皮與死人的皮是有區別的,既然是易容,自然是把死人皮貼在臉上,等於是多披了一層皮。”
到這兒,他挑了挑眉,“在臉頰上劃下一道淺淺的傷口,若不是活人的皮,出血速度會十分緩慢,若是真的人皮,立即見血。用這樣的方法,切記要心,要把握割開的力度,若是下手重了,傷到了真正的皮囊就不好分辨了。精良的人皮麵具很薄,因此,你下手也必須心翼翼。”
“這個方法倒是可行。”鳳雲渺唇角勾起一絲淡淡的弧度,“那麼就等那位良玉郡主過來了,半個時辰前,伶俐傳信了過來,是已經成功攔截了他們,大概明日下午,我們就能見到那位良玉郡主。”
“你想拿那位良玉郡主來試?”
“不然呢,難不成還要叫我去劃破真的臉皮?”
“我方才不是了嗎?隻要在表層留下淺淺的傷口即可。你即便是拿顏仙去試,也不要緊,那種程度的傷口,塗抹上良藥,兩就能好,且不會留疤。”
“這事我不幹,我就要試那位良玉郡主。”
“你這不等於是在繞彎路麼?你要去試攝政王身邊的那位郡主,恐怕沒那麼容易,人家總會是對你有所提防的,你總得費些時間,可若是去找顏仙就不一樣了,容易多了,你一試不就知道了?”
“你聽不懂人話麼?”鳳雲渺斜睨了一眼花無心,“我想如何就如何,犯不著你來提醒我。”
拿真去試,的確很簡單,現在就能試。
花無心得也不錯,淺淺的傷痕,隻需塗抹上良藥兩就能好。
可他依舊是做不到在顏真臉皮上動刀子的。
哪怕隻是一道淺淺的劃痕。
對她下不了手,自然隻能對別人下手,即使很麻煩也無所謂了。
“看來你可真是心疼她。”正對麵,花無心飲下一口酒,慢條斯理道,“我如今想要問你一個問題,若你最後證實了,那位攝政王身邊的良玉郡主才是真郡主,而顏真那張貌美容顏其實是假,你會如何?”
“我還能如何。”鳳雲渺不鹹不淡道,“我總不會因為一張臉皮移情別戀,我看上的是顏真,不是尹良玉。”
“她們兩總有一個是假臉,你得考慮到這一點,萬一是顏真假借他人的美貌,你是否會覺得自己被欺騙?”
“即使被她欺騙了,終歸也改變不了我看上她的這個事實。”鳳雲渺的聲線毫無波瀾,“我的真有傾國之貌,可我喜歡她卻從來不是因為她那張臉,若是因為她的容貌喜歡她,就該對她一見鍾情了,我真正看重的是她的性格,我遵從自己內心的感覺,不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