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廷之內,隻有皇後與太後的服飾與首飾上可以雕刻鳳凰。
高階妃嬪,可用孔雀、比翼鳥等漂亮的鳥雀做刺繡或雕刻,若是用了鳳凰,便是逾距。
也不排除曆來有寵妃越矩使用鳳凰雕刻或刺繡,昭示著問鼎後位的野心。
而此刻,寧子初卻提出要送顏真九尾鳳簪?
這究竟是在昭示著對她的喜愛,還是在給她找麻煩?
若顏真是個寵妃也就罷了,可她偏偏是個無名無分的歌女。
“九尾鳳簪?”顏真聽著這個名字,便覺得這必定是個很上檔次的首飾,卻不急著謝恩,而是婉拒了。
“陛下賞賜我的東西已經夠多了,金銀珠寶綾羅首飾,壓根都用不完,陛下還是不要再賞了。”顏真慢條斯理道,“我一貫不喜歡在頭上戴太多首飾,太沉了,壓得脖子難受。”
她豈會不知道,除了皇後與太後之外,其他人的配飾上有鳳凰,乃是忌諱。
即便是得了皇帝的允許,終歸也是不大合適的。
回頭那玻璃心的楚皇後,又要覺得自個兒被羞辱了。
都樹大招風,她平日裏就已經很張揚高調,卻也懂得把握一個度,身上若是帶著鳳凰的配飾,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挑釁皇後的權威。
她可不想讓人誤會她什麼。
“這九尾鳳簪雖然精美,卻並不沉重,個頭也不會太大,戴在頭上,想必是不會壓迫脖頸。”
寧子初的聲音自前頭響起,“朕打算賞出去的東西,從來都不會收回成命,你可知這九尾鳳簪有多少人想要?你為何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顏真此刻十分想回答一句:既然有那麼多人想要你就隨便挑個順眼的送了吧,別送我了。
但這話她也就是想想,自然是不會出來的,出來等於不給寧子初麵子,有些太過放肆。
看寧子初的語氣似乎不容拒絕,顏真也懶得多費唇舌,便應了一聲,“既然如此,那就多謝陛下了。”
皇帝賞出去的東西,在眾人的眼中,那是恩澤,曆來就沒有幾個人敢不要。
既然如此,那麼她也選擇接受。
這鳳簪她是收下了,但她可以選擇隻收藏著不佩戴,如此一來也能少惹來幾句閑話了。
“晚些就讓人送到你寢宮中去。”寧子初到這兒,站起了身,“朕該去禦書房批閱奏折了。”
言罷,邁開了步子。
林總管也隨後跟了上去。
“恭送陛下。”
眼見著寧子初離開了,顏真轉過了頭,便看見寧晏之打量著自己。
顏真挑眉道:“靜王殿下看什麼呢?”
“本王在看……你那眼周金燦燦的是什麼東西?”
寧晏之的目光落在顏真的眼角處,“還有你這眼角勾勒出的線。”
每個姑娘手中都會多少有些胭脂水粉,這一點他是知道的,不過,如顏真這樣的妝容當真也算是稀奇了。
他那雙鳳眼原本就明媚動人,添了個眼妝,顯得愈發妖嬈,而她這眼睛周圍抹的東西,他也真是從沒見過的。
“回靜王殿下,這些也都是胭脂水粉的種類罷了,不足為奇。”
“原來如此,看來是本王大驚怪了。”寧晏之到這兒,笑了笑,“本王也該回王府去了,顏姑娘自便。”
“恭送靜王殿下。”
顏真眼見著寧晏之也走了,便也邁開了步子,打算逛一會兒就回去。
她自然是不曉得,方才涼亭裏頭發生的事,都被人聽在耳中,並且傳到了兩處地方——
“娘娘,當時奴婢就在涼亭後的幾尺之外修剪花枝,親耳聽見陛下,要送那顏真九尾鳳簪,那顏真也樂嗬嗬地應下了。”
鳳儀宮之內,楚皇後將宮女的話聽在耳中,麵若菜色。
九尾鳳簪……
理應配她這正宮皇後,陛下卻賞給那個賤婢。
楚皇後不禁開始反思,是否最近自己又做了什麼讓寧子初不順眼的事兒,以至於他又要開始借著那個賤婢來打擊她,以達到懲戒目的。
上次雪花流仙裙的事兒還記憶猶新,這一次莫不是又要故伎重施?
楚皇後想到這兒,不僅從心裏漫出一陣無力感,同時,也對顏真更加怨恨。
而另一邊的聽風閣之內——
“殿下,方才我在禦花園之內走動,不經意間路過了北昱國皇帝所在的涼亭,他與靜王和顏姑娘正在話,原本我該是去見禮的,走得近些聽到他們交談的事,都忘記了要去見禮,直到北昱國皇帝離開了,他都沒瞅著我。”
鳳雲渺聽著手底下一名女使臣的話,慢條斯理道:“他們交談的內容是什麼,讓你大驚怪?禦花園那個地方人來人往,既然是在涼亭之內交談,應該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吧?”
“的確不算是什麼要緊事,但也值得令人驚奇,北昱國皇帝,晚些要送顏姑娘一支九尾鳳簪。”
“鳳簪?”鳳雲渺捕捉到了關鍵詞彙,桃花美目幽幽一沉。
鳳簪哪是能隨便賞的。
寧子初素來隨意,卻也不應該隨意到沒譜,此舉壓根就不會給真帶來什麼好處。
寧子初討好姑娘的本事挺差勁。
以為光送貴重東西就夠了?若是一般女子,或許會因為他的賞賜而樂滋滋,可若是真……
內心是絕不會因此而波動的。
鳳雲渺想到這,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好鬱悶的。
就寧子初這獻殷勤的本事……嗬。
“殿下,還有一事……”站在麵前的女子到這兒,似乎是猶豫了片刻,隨即道,“那位顏姑娘今日……”
“她今日怎麼了?”鳳雲渺敏銳地捕捉到身前人的異樣神態,追問道:“有話直。”
“顏姑娘今日的打扮格外妖嬈,我還是頭一回見到她濃妝豔抹,引得附近的人頻頻側目。有幾個宮妃就竊竊私語了,想也知道的必定不是什麼好話,也不知顏姑娘今日為何如此張揚……”
“打扮妖嬈,濃妝豔抹?”鳳雲渺的眼角幾不可見地一抽,“有多妖嬈,妝容有多濃?”
“我也不知該如何形容了,總之就是很不同於以往的打扮,太過紮眼,尤其她那雙眼睛原本就格外漂亮,卻又加了濃重的妝感。今日那北昱皇帝在與她話時,還誇她好看,麵上的笑意怎麼都藏不住。”
鳳雲渺:“……”
靜默了片刻之後,他道了一句:“知道了,退下吧。”
“殿下,我看得出您是喜歡那位姑娘的,但是殿下,依我之見,這位顏姑娘固然長得美貌動人,卻有些不太規矩守禮,並非殿下良配。”
“本宮需要你來評判本宮的眼光?”鳳雲渺再次開口,語氣有些幽涼,“這一次念你是好意,就不罰你,若是再有下回,你該曉得後果。”
在他冷然的目光之下,對麵的女子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殿下息怒,我再不敢多嘴了。”
“下去。”
“是。”
偌大的庭院之內,頓時僅剩鳳雲渺一人。
瑩白如玉的指節輕敲著桌麵,他眼眸低垂,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
真啊真。
你這次又想玩什麼把戲。
……
裝潢華麗的臥房之內,焚香繚繞。紫檀木作梁,沉香木作桌。
有微風從半敞著紗窗之內灌入,拂過軟榻上一道深紫色的身軀,吹得那人衣袖拂動。
“你這是什麼意思?退錢?!”
隔著一道輕紗珠簾,對麵那女子的神情看得不真切,卻能從她的聲線中聽出她此刻的慍怒。
“是,退錢。”史曜連慢條斯理地著,手中拿著一個指頭般大的玉石,輕磨著自己的指甲。
“公主與我談的這門生意,有些難辦,非但無利可圖,反而讓我損失了不少,不過這也都是我自己的原因,自然不敢怪公主。今日咱們就把這欠款算清了罷,公主付下的定金,全數退還。”
史曜連到這兒,朝著黑暗處招了招手,立即便有一名黑衣男子走出來,手中捧著一個木箱,到了珠簾前的寧子怡身前,將木箱擱在了地上。
他將木箱打了開,裏麵是疊放得整整齊齊的銀票。
“三十萬兩,一文不少。公主自個兒清點清點。”珠簾後的聲音不鹹不淡,“讓公主失望了呢,真是慚愧。”
“嗬。”寧子怡嗤笑了一聲,“帶我來這兒的人告訴我,你的能耐有多大,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吹噓,連一個女子都奈何不了,你還做什麼殺手?”
史曜連聽聞此話,磨指甲的動作頓了頓,眸底掠過一絲冷光。
這勞神子公主,真他姥姥的煩。
若不是因為這是皇家的金枝玉葉,他此刻就衝上前去給一掌。
可偏偏是皇家的人,得罪起來總要有顧忌,若是在這佳人閣裏有個閃失,他這店就開不下去了。
且不與這丫頭片子計較。
“是呢,我連個女子都奈何不了,沒什麼本事,公主您不也奈何不了?否則何必來找上我。如此看來你我都是無能之輩,就不必互相貶低了。”
史曜連到這兒,不等寧子怡回答,又緊接了一句,“送客。”
寧子怡身側的黑衣男子聞言,朝著寧子怡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真是沒用!”寧子怡低斥了一聲,也曉得再下去也無益,便拿起了地上裝著銀票的木盒,起身憤然離開。
眼見著寧子怡的身影走出房門外,史曜連冷哼一聲。
他被顏真算計,還不都是拜這個公主所賜,雖然在這佳人閣內,不能動這個金枝玉葉,但他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真要追溯起原因來,他如今這麼倒黴,與寧子怡脫不了幹係。
既然奈何不了顏真,那就拿寧子怡來撒氣。
“讓你辦的事辦好了嗎?”
這話是朝著一旁的黑衣下屬的。
“回公子的話,辦好了。那木箱子的兩側已經塗了料,一個時辰之後,藥效就會散開,不過那位公主竟然抱著箱子,藥自然就滲透到她的肌膚之內,不出兩日,她就會麵冒紅疹,且,一準查不到原因。”
“如此甚好。”史曜連輕笑了一聲,“金枝玉葉又如何,我這佳人閣之內,也不是她能撒潑的地方,敢罵我,總得讓她知道知道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