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她的音落下,火焰袖已在空中畫了好幾個圈,隨著樂曲的漸漸放緩,她的舞步也變得愈發輕緩,收尾之際,火紅的水袖拍打在地麵之上,熄滅了袖口處的火焰。
末了,長長的水袖抖了幾抖,又疊起,收回於於手中,雙手置於腰際,朝著底下的眾人鞠了個禮。
角落裏的琴師收了手,樂聲戛然而止。
空氣寂靜了一瞬間之後,便是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叫好聲。
“好!這一舞簡直太妙!”
“顏姑娘簡直令我等大開眼界!”
“舞王音仙的頭銜,必須落在顏姑娘頭上!”
聽著身後的一眾叫好聲,坐在最前頭的三位前輩麵上也都洋溢著一派讚許之色。
“顏姑娘這一舞,的確是令人震撼。你是老身見過極少數的,才貌雙全又資聰穎的女子。”
“顏姑娘的舞姿能獲得如此多的喝彩,不光是勝在舞技,所選的舞衣,演繹過程中的神情,再加之新穎,都是獲勝關鍵,可見顏姑娘的腦海中必定有許多奇思妙想。”
“今日這一舞,可謂震驚四座。身姿輕盈靈活,舞步幹脆利落,長袖收放自如,當真是一名極為優秀的舞者,老身佩服,老身在顏姑娘這年紀,可沒有顏姑娘這樣的才能。”
三位前輩挨個將顏真誇了一遍,都是一大串的讚賞之詞,對待其餘參與比試的姑娘,可不曾有如此多的誇獎。
顏真奪得歌舞的魁首,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除顏姑娘之外的幾位姑娘們,也都是十分優異的,不過這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顏姑娘乃是今日參與比試的女子中,表現最為出色的一人,相信其餘的姑娘們也都心服口服了罷?”
此話一出,得到了不少的附和。
“前輩所言不錯,我心服口服。”
“我亦心服口服。”
“顏姑娘不僅才色雙絕,心腸也是極好的,在我等失去信心之際,作為對手,非但不冷言冷語,反而好心提點,勸我等盡力對待,端正態度。如此胸懷,真令我等欽佩。”
“不錯,顏姑娘雖比我們出色,卻一點兒都不傲慢,她會獲勝,我們一點都不感到奇怪。”
“舞王音仙,實至名歸。”
聽著眾女對顏真的讚譽,三位前輩的麵上皆浮現滿意之色。
才藝被眾人所認可,德行又被眾人所稱讚,這顏真當真是個奇女子。
“既然如此,老身便宣布,這一次四國交流會的比試結束,舞王音仙的頭銜,皆落在顏姑娘頭上,恭喜顏姑娘一人奪得兩個魁首。”
“恭喜顏姑娘!”
“恭喜顏姑娘,顏姑娘別忘了要教我們跳的舞啊!”
顏真聽著周圍眾人的讚賞,心中自然雀躍,麵上卻依舊維持著一派從容的微笑,眉目之間並未有半分得意。
其實這一刻,被眾多掌聲與喝彩包圍著,這虛榮心可真是快溢出頭頂了……
但,她的心情絕不會在麵上流露出半分。
她一貫就是如此懂得隱藏情緒。
哪怕心裏樂翻了,麵上也要淺淺微笑。
要優雅、矜持、端莊。
如此一來,愈發多的人覺著,她實在謙虛有禮,寵辱不驚。
人群之中,綠袖垂下了眼。
敗了……
陛下不定要對她失望了。
參與比試之前,她胸有成竹,如今……
方知什麼是外有,人外有人。
綠袖默不作聲地離開了人群,走向了幾丈之外的一處高台。
高台之上,段楓眠負手而立,目光依舊停留在人群中的那道火紅身影之上。
這個顏真……
能耐可真是不。
且,喜怒不形於色,是個十分懂得隱藏的人。
段楓眠的唇角不自覺勾起一絲笑意。
忽聽身後有人走近,熟悉的女聲傳入了耳膜,“陛下,綠袖讓您失望了,綠袖敗了……”
“無妨。”段楓眠背對著她,開口,語氣毫無波瀾,沒有半點生氣或失望,“這女子才色雙絕,又極其聰慧,實乃妙人,你輸給她,倒也不冤枉了。”
綠袖聽著這話,咬了咬唇,“綠袖心中自責,沒能為我們西寧國贏得一個魁首的名額……”
“朕都了,不怪你。”段楓眠輕描淡寫道,“輸的也不止我們西寧,東陵不也輸了麼,今年的獲勝者是南旭和北昱,四個魁首的名額,竟然被兩個人平分,真有意思啊,曆來從未發生過這樣的狀況,詩聖神筆是同一人,舞王音仙又是同一人。”
身後,綠袖歎了口氣。
另一側的高台上——
一襲紫衣的少年君主雙手環胸,立於高台圍欄邊上,望著底下的情形,唇角輕揚。
從歌舞的比試開始那一刻,一切當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真,果然是沒有讓他失望。
不,應該,真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出色。
她總是能這麼給人驚喜的。
“比我想象中的要更有能耐。”身後驀然響起一道溫潤的男子聲音,“今年的這場四國交流會,可比五年前有看頭啊,精彩多了。”
寧子初頭也不回,開口,語氣毫無起伏,“是呢,四個魁首,被兩個人拿了去,這樣的情形從未有過,今年還是頭一遭。”
身後的寧晏之低笑了一聲,“顏姑娘不辱使命,陛下可曾想好如何獎賞她?”
“朕一下賞罰分明,她立了這麼大的功勞,自然是要賞的。”
二人正著話,從身後插入了一道女音——
“陛下,容臣妾多嘴一句,陛下難道不覺得有件事有點古怪?”
寧子初聽著這道聲音,頭也不回,“淑妃想什麼?”
“關於南旭太子獲勝的那幅畫。”嚴淑妃走上前來,“陛下,依臣妾之見,陛下是否應該把顏真叫上來詢問一番,她與南旭的太子是如何相識?雖然陛下並未給她什麼名分,但她也是陛下的後宮之一……”
“淑妃娘娘的意思是,顏姑娘與南旭的太子殿下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寧晏之挑了挑眉,“當憑著一幅畫,可不能做出這樣的判斷。”
“皇叔,有句話是這麼的,寧可信其有,但凡是有一點點的可能性,都應該問清楚了。”嚴淑妃不緊不慢道,“我的確沒有證據他二人有什麼關係,但,顏真該如何證明自己的清白?南旭國的那位太子殿下,我也是有所耳聞的,聽聞他不近女色,想必是眼光太挑剔,至今碰不上心儀的女子,若不是他看得上眼的,他又怎會入畫?”
嚴淑妃此話一出,坐在後頭沉默了許久的楚皇後出聲附和了一句,“陛下,淑妃所言不無道理,也是為了陛下考慮,顏真雖有本事,但她的確是個不太守規矩的女子,臣妾並非刻意挑刺,隻是希望不要傳出什麼流言蜚語,她若是清白的,咱們詢問她,她自然可以回答得理直氣壯。”
寧子初聽著身後二人的一唱一和,垂下了眼。
他又怎會不知,皇後與淑妃逮著機會就想給顏真安罪名,她們二人得倒是好聽,維護宮規,其實還不是出於私心想要打擊顏真。
縱然知道她們二人不安什麼好心,他卻不反駁。
撇開她們二人對顏真的成見不談,她們所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寧可信其有。
不能依靠著一幅畫,判斷顏真與鳳雲渺有什麼關係,但……他們二人是不是真的清白,也未可知。
能被鳳雲渺拿來入畫的女子,迄今為止,也就隻有顏真一人了。
想到這兒,寧子初偏過頭,朝著一旁站立著的林總管道:“老林,去把真帶上來。”
“是。”林總管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
台下,顏真跟一眾姑娘們嘮嗑著,而鳳雲渺,此刻也離開了。
他先前過,比試一場結束,他便要脫下假麵具,恢複真實身份。
“顏姑娘。”忽有一道較為尖細的聲音傳入耳膜。
顏真轉頭一看,正是寧子初身邊的貼身太監老林。
“林總管。”
“顏姑娘,陛下喊您上去一趟,隨老奴來罷。”
顏真聽聞此話,挑了挑眉,由林總管帶領著上了高台。
“陛下,您喊我上來,是要誇獎我麼?”顏真見到寧子初,第一句話便是如此。
身側的寧晏之聞言,頓時笑了,“顏姑娘,你方才在台下的謙虛模樣哪去了?”
之前,聽著眾人聲聲喝彩與前輩們的誇讚之詞,她麵上都並無得意的神色,從始至終維持著一派優雅的笑意,隻讓人覺得她挺謙虛。
眼下,麵對著熟人,便又開始暴露本性,再無之前在台下的謙雅模樣,神色慵懶又漫不經心,一副等著人誇的樣子。
她變臉的本事,也挺讓人驚歎的。
“靜王殿下,今日在座的眾人,多得是其他三國的名門望族,我自然要始終維持著端莊的模樣,如此一來,給眾人留個好印象,我所代表的並非我個人,而是咱們北昱國,我表現出良好的修養與謙雅的態度,陛下臉上也有麵子。”
顏真到這,笑了笑,“我原本並不是個太謙虛的人,有什麼便什麼,因此,總是端著一副謙雅的模樣,也挺累,此刻麵對著陛下與靜王殿下,你們都是曉得我本性的,我又何必再裝模作樣。”
這一番話出來,雖不謙虛,卻是體現出了真性情。
“真,你今日的確表現得十分好,不負期待地奪下了兩個魁首,朕心甚喜,不過,先不忙著誇你,朕要詢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回答。”寧子初望著她,表情平淡。
顏真手中的羽扇輕搖,淡淡一笑,“看陛下這嚴肅的樣子,是不是什麼挺嚴重的問題?陛下問罷,我必定會好好回答的。”
寧子初道:“你與南旭的太子,有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