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聽這聲音,紛紛轉頭看向門外,正是先前坐在角落裏為顏真彈琴伴奏的那位琴師。
“我在呢。”顏真望著門口站著的那人,丹鳳眉目中,一派笑意流轉,“葉琴師喊我何事?”
“最後一場比試,我所要彈奏的曲子,有幾處地方,我覺得改改旋律或許會更好聽些,想與顏姑娘交流一番。”門口站著的那人麵不改色地著。
“好啊。”顏真笑著應了一聲,起身走向屋外。
屋外的人眼見著她走近了,道:“咱們邊走邊。”
“好。”
“雲渺,你是不是覺得悶了,才要把我拉出來與你聊聊?”
二人一路漫步著,又走到了夥房附近,這附近來往的人不多,二人就這麼大喇喇地交流著,也不擔心讓人聽了去。
不過,在朗朗乾坤之下,得隔著些許距離的,不能站得太近,自然連手也牽不得。
“看你與那群姑娘們聊的倒是開心。”鳳雲渺輕描淡寫道,“真收買人心的功夫倒是不賴,三言兩句,原本還對你有敵意的姑娘,對你的態度都轉變為感激。”
“雲渺,我那番話出來,可不是裝模作樣呢。”顏真挑了挑眉,“實話實罷了,有些人或許覺得我是裝好人假惺惺呢,我自然是不在意他人怎麼看我,我高興怎麼就怎麼。心思純正的人,自然聽得出我那是鼓勵,心術不正之人,自然覺得我假仁假義。”
“如此看來,我的心思也很純正。”鳳雲渺唇角挑起一絲淡笑,“真今日表現得很好呢。”
他雖然是在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顏真敏銳地察覺到,鳳雲渺這話雖然是在誇她,但他的心情似乎是不太好。
“雲渺,你看上去有點兒不太高興。”
“是啊,想不到真的眼力還不錯,看得出我不高興了。”
“你為何不高興呐?”
“若是你看到我被一群女子垂涎的畫麵,你這心裏能高興得起來?”
“喔,原來是這麼個意思,雲渺是覺得我表現太好,容易給你招來情敵?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呐,凡事有利有弊,我的勝利,能為我帶來榮譽,為我打響了名聲,但同時,也難免會招蜂引蝶,拉仇恨,這也不是我所希望的,卻又無法避免。有句話是這麼的:人紅是非多嘛。”
“你的這些道理,我自然是理解的,因此,我也不曾阻止你奪取交流會的魁首。”
“既然大道理你都明白,那就別不高興了嘛。要怪,隻能怪上將你我二人的皮囊生得太好看,若是咱們長得磕磣點兒,上台去表現,那就成了醜人多作怪呐!這世道,掌聲與喝彩,都是與顏值息息相關的。”
“顏值?”鳳雲渺捕捉到了一個不太懂的詞彙,眉眼之間浮現些許疑惑之色。
“忘了跟你解釋這個詞的意思了,顏值,意思便是,形容一個人容貌的數值,美人,即高顏值,醜人,即低顏值。哦,對了,還有一種法,叫顏值爆表,就是形容雲渺你這樣的,俊美到讓人誇都誇不完,隻想把這世間最好的溢美之詞,都往你身上貼。”
鳳雲渺挑眉,“原來是這麼個意思。如此來,一個人的容貌如何,當真如此重要,甚至是影響勝負的關鍵?”
“可不是麼?這就是個看臉的世道啊!常聽人們,男子最英俊的時候,便是策馬拉弓,指點江山時的意氣風發,嘁!我跟你,隻要你相貌英俊,你蹲在樹邊鬥蛐蛐都帥氣逼人,長得磕磣的,吟詩作對也無法掩飾一身土鱉氣息;還有什麼端莊優雅的姑娘都有魅力,素麵朝的姑娘都很清純,都是扯淡!隻要你長得漂亮,你穿著個粗布麻衣賣豆腐都是豆腐西施,若是長得歪瓜劣棗,彈個琴都像得了抽筋……”
鳳雲渺聽著顏真的憤慨,頓時笑出了聲。
“笑什麼。”顏真撇了撇嘴,“我的可不都是大實話麼。”
“你話可真是風趣。”鳳雲渺望著她,目光之中的笑意未散,“時常聽你念一些我聽不懂的詞,解釋出來之後,又覺得蠻有意思,你這些新鮮的詞彙都是哪來的?都是來自於你的家鄉麼?還不曾聽你起過你的家鄉,想必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若是有空,我陪你回家鄉看看?”
“回家鄉看看?”顏真先是一怔,隨即笑了,“不了,還是不回去了,深山老林的,沒什麼意思。”
回家鄉……
回個屁。
二十一世紀,這輩子甭想回去了。
不過,不回去倒也好。
如今她倒也習慣了這個世道的日子,重活一世,便打定了主意要認真活,上輩子的那些日子,隻能成為追憶,再也回不去了。
雲渺似乎是對她的家鄉有點兒興趣……
可不能讓他再這麼繼續追問下去了。
關於借屍還魂,重活一世這種事,出來恐怕也沒幾個人會信的吧。
顏真正打算點什麼切斷這個話題,卻聽鳳雲渺又道:“一到新鮮詞彙,我又想起來個事,與你都重逢了這麼久了,都忘了問你。”
顏真頓時疑惑,“問什麼?”
“還記得你我在北昱皇宮分別的那一日麼,臨別之際,我的聲音恢複了,同你了兩句話,沒時間與你解釋,你便以為我是故意裝啞巴,氣急敗壞地罵了我一句……你他大爺的是想被日嗎。被日……又是什麼意思?”
“噗嗤……你記性為何這麼好,這都多久了,你還能想起來問?”
“我也是才想起來,一時覺得有些好奇罷了,我總是希望能明白你的話是什麼意思,有些詞彙我當真不懂,你應該跟我解釋一番,這麼一來,隻有你我懂的詞彙,將來不定還能作為接頭暗語用。”
“噗嗤!”
“你笑什麼?”
“沒什麼……”顏真費力地憋著笑。
該怎麼解釋那一句……被日。
這種話……要是將來策劃了什麼行動,拿來當接頭暗號……
簡直笑尿。
……
“馬大人,當初你我商議的計劃,看起來毫無紕漏,如今看來還是失誤了。”
“我也覺得很是納悶,按理,藥效該發作了,可如今看她那生龍活虎的樣,顯然是沒有中招,興許……被她發現了那貓身上的問題,她早已處理好了?”
“想必也隻有這個可能性了……既然她沒有出差錯,我也就不能取而代之,且,我們三人站在台上,底下那麼多雙眼睛看著,由不得我不認真,若是我失誤了,豈不是丟臉?我也就隻能陪著她到一舞結束了……”
“唉……”
這一頭的兩人在唉聲歎氣,另一邊的樹蔭之下——
“皇後娘娘,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分明照著你的,將你給我的藥下在了飯菜裏,我親眼見著她吃下去的,可她還是好好的,一點兒事都沒有!”嚴淑妃到這,語氣裏有些氣急敗壞,“終究還是陪著她將一舞跳完了,底下那麼多人看著,我又不能刻意搗亂,否則陛下必定讓我吃不了兜著走。”
她倒是想搗亂呢,不讓顏真贏了去。
顏真平日裏就氣焰囂張,若是真被她奪去了交流會的魁首,這以後想必更加得寸進尺,陛下對她隻會比以前更好。
沒有人比她更希望顏真倒黴了。
可惜,上台了之後,就由不得她不認真跳舞了。她有想搗亂那個心,卻沒搗亂的那個膽。
楚皇後聽著嚴淑妃的控訴,垂眸思索。
她就在高台之上看著,自然是把一切都看在眼中,當她看到顏真那麼順利地贏下了兩場比試,自然是心中不痛快。
還以為是嚴淑妃本事太低,沒能得手,但此刻,嚴淑妃卻咬牙切齒地告訴她,她給的藥沒用?
“皇後娘娘,你確定你給我的藥沒問題?”
“本宮給你的藥是不會有問題的,本宮既然想對付她,自然不可能疏忽到連藥都給錯了,這個藥的藥效,本宮從前是見識過的,斷然不可能失去作用。”
嚴淑妃聽聞楚皇後此話,秀氣的眉頭頓時擰起,“可我明明就看著她吃下去了!既然不是藥的問題,又不是我的問題,那就是她的問題了?莫非她有超乎尋人的體質,連迷藥吃進肚子裏去都會安然無恙?”
“少胡言亂語了,哪有這樣的體質。”楚皇後到這兒,想到了一個可能性,瞥了一眼嚴淑妃,“既然你得手了,也斷定她吃下去了,她卻沒有任何異常反應,或許是因為——本宮給你的藥,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掉包了,顏真吃下去的藥,不是本宮給你的那一包。”
“這不太可能,那藥一直藏在我的袖子裏,我是等著要動手時方才掏出來,誰能有機會掉包。”嚴淑妃到這兒,冷笑了一聲,“皇後娘娘是不想承認自己的失誤,才想出了這麼一個理由麼。興許一開始就是娘娘給錯藥了。”
“本宮不會出錯!”
“娘娘的意思是怪我了?我才是受最多委屈的那一個!為那個賤婢做了伴舞,出風頭的是她,我沒有得到任何好處,這往後,在宮裏興許還會讓人笑話。”
“行了,別瞎嚷嚷!回頭讓人聽了去可不好。”
“……”
“雲渺,咱們出來也有一會兒了,我該回去換身舞衣了,還有最後一場比試呢,咱們繼續配合。”
“好。”
“那我回木屋去了。”顏真衝鳳雲渺笑了笑,轉身離開。
方才和雲渺解釋了被日的意思。
她當然不可能真話了,若是把真正的含義告訴他……隻怕他要想歪。
且,這麼一來也顯得她好沒素質的。
當時隻是情急之下,隨口罵了句髒話而已,如今想想,這話還真不能隨便拿來罵人。
幸好罵的是鳳雲渺,這要是換成旁人,她可不會用這樣的話來罵。
她通常隻會罵……你大爺的、你娘的、你姥姥的。
罵雲渺的時候,竟沒多想,隨口就是一句……日你。
真是有辱斯文啊。
姑娘家家的,罵這樣的話,想想還真覺得有些沒麵子,幸好沒人聽得懂,隨她怎麼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