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這樣寒冷而風雪交加之日,那座雄偉的建築——少林寺的頂空仍然飄蕩著沉重而渾厚的念唱聲。世間之物,一切是空,在所有得道高人的眼中,凡塵俗事都有如過眼雲煙,不必留念,亦不必牽掛,該來的會來,該去的會去,來時不必驚喜,去時自也不必悲哀。

幾十級的石梯下,兩個同樣白衣的看似一層不染而又超凡脫俗的人在風雪中已經三天,傳說少林寺的大還丹與解心丸能解百毒,因而縱使那高大的鐵門緊緊閉著,男子亦不厭其煩的等著——很顯然的,這二人便是朝龍與艾文。

抱著艾文,朝龍跪坐在石梯下,手掌貼著艾文後背,源源不斷的輸送內力,護住艾文那偶爾跳動的一線心脈。

三天來這重複做的事讓他筋疲力盡,同時艾文蒼白的臉緊閉的唇也讓他處於崩潰的邊緣,雙重的打擊,雙重的折磨,他咬牙忍著,艾文還未死,他知道,所以他忍得住。

他從不求人,而今為了救艾文他甘願求人並且已經等了三天,就因為他魔王的臭名,所以少林寺一代得道高僧拒絕了他的請求。

他現在還未憤怒,他有耐心,但倘若艾文一旦真正的停止了那微弱的心跳,介時少林寺恐怕也隻得被他踏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眾高僧修煉了幾十年既然也未悟出這個道理,那麼也不必再浪費時間,還不如早死早投胎,重新再來。

“艾文,你要撐住,要撐住……”緊緊的抱著艾文柔弱仿若無骨的嬌軀,朝龍溫潤的唇吻在了她冰涼的額間,心痛的緊,是他害了艾文,害了他不知何時愛得那般深刻的艾文,不該啊,為何要利用艾文呢?

“希望我那時還沒死吧”,艾文的這話重重的擊在了他心坎上,疼的是那樣徹底,難道艾文當時就又預感了嗎?可她為何不說啊?

是了,自己從來未給過她任何承諾,也不曾給過她希望,那麼她怎可能依靠自己?她有太多的苦楚和委屈,而她都藏在了心中,艾文啊,若是自己早一些放開胸懷承認對你的感情,你也不必受到如此罪了吧?

自責、怨恨在他心中交織著,疼的鑽進了骨髓。

突然,一聲沉重的響聲過後,石梯上方的高大鐵門打開了。

從中走出來一個年輕和尚,隻見他雙手合十朝朝龍作了一偮,口中念了句“阿彌陀佛”,方投目瞄向朝龍,道:“朝施主,本寺方丈有請。”

“好。”朝龍驚喜的抱起艾文掠了上去,跟著小和尚進入少林寺的後院。這地方清靜,幽雅,確是個修煉的好地方。

接見朝龍的不僅是少林寺的住持方丈,還有他座下的四大長老,看見朝龍,五個年過六旬的和尚麵上同時露出了訝異的神情,朝龍在江湖上的名聲果然名不虛傳,三天不吃不喝,行動仍是這般飄逸,看不出有絲毫疲憊之態。

五人麵麵相覷一陣,看來他們的決定對了,這樣的強敵能不惹還是不惹的好。

來到五人麵前,朝龍心疼的瞥過艾文,將所有情緒隱忍下來,瞄向那穿著袈裟略略發胖一把銀白胡須的住持和尚,道:“空竹大師終於肯施以援手幫在下解救這女子了嗎?”

“阿彌陀佛。”手掌比在唇邊,看似慈祥而威嚴的空竹一雙不大卻很精明的星目自朝龍麵上滑到他手中緊緊抱著的白衣女子身上,頷首道:“老衲是有此想法,不過……”頓了頓,目中突然射出精光,慎重地看著朝龍,“朝施主得答應老衲一個條件。”

微微一呆後,朝龍脫口道:“什麼條件?”

捋捋胡須,住持大師從容而鎮定的道:“從今以後朝施主不可再開殺戒,這條件朝施主可辦得到?”

朝龍行事全憑喜好,人命在他眼中比之螞蟻不如,那麼若以此事控製住他殺人的心魔,對於晃蕩不安的江湖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從此不再開殺戒?在這亂世中不是殺人,便是被殺,住持大師提的這條件無疑是要朝龍以後處於挨打被殺的局麵,如此若有仇家找他報仇,那自身危險的幾率就更大了。

空竹大師慈悲為懷,以為隻要不開殺戒就可以減少混亂,殊不知在這樣的社會中很多時候更需要以亂製亂。

不過,縱使知道自己今後的危險處境,但當這諸多想法在他腦中如閃電般劃過後,他還是毫不猶豫的道:“好,隻要空竹大師肯救艾文,我朝龍任何條件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