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斯博士十八年的養育之恩尚且使得她不惜願意以生命去還情,那麼韓虓此時的以身相救,又該讓她怎麼去麵對呢?韓虓此刻隻是昏迷不醒,還好,倘若韓虓真的死了,那她今後還能坦然的麵對自己的心嗎?

沉痛之中,耳旁突又聽那人道:“佟某剛才檢查了一下,看有沒有辦法可以把這箭拔出來,然則這箭插的太深,若是強行拔出來的話,恐怕疼也會把人疼死,隻是不拔,終究也難逃一死。”

——拔出來要死,不拔出來也要死,這是叫韓虓絕命嗎?

艾文一聽左右是個死,憋不住的想哭,道:“大叔,真的沒辦法了嗎?”

“我不想你受到傷害”,就為當時的這句話,所以韓虓此時昏迷不醒,而當這話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邊回響起時,她目中噙著的淚就再也忍不住的掉下來了。

噹,晶瑩的淚珠打在韓虓臉上,於那慘白中綻放的瞬間,竟是異常的美,美的深入韓虓心底。

“文文,你哭了嗎?”他竟然醒了。

“韓虓……”見他睜眼,艾文好生激動,搖搖頭,道:“沒,沒有……”口中否認,目中淚珠卻是一個勁的往下掉。

這淚是激動,亦是難過。

“別哭,文文……”輕輕抬手拭去艾文臉頰上的痕跡,韓虓嘴角一勾,迷人的笑容攝人心魄,艾文肯為他流淚,這丫頭也會心疼他嗎?嗬,如此,即便是死又有何妨。

“大叔,這裏有沒有大夫啊?”忍住悲傷,艾文帶著哭聲轉頭詢問,即便難過,她始終都會想到尋求解救方法。

“其實……”佟紀元還未回答,門簾處突然傳來淡然的語聲:“叔叔就是最好的大夫,叔叔常年專研藥理,在這裏,方圓百裏之地,還沒有比叔叔更有名的大夫了。”

順著聲音的來源,艾文流目向門邊望去,眉中不覺一動,佟止琴?怎麼會是她?她不是跟鄒雨田夫子去遊學講政治了嗎?怎的留下來了?還有,紫鬱去找她,難道也沒找著?

這諸多的疑問在腦中一閃而過之後,艾文注意力又轉移到韓虓身上來,既然是最好的大夫,那他都沒辦法的話,韓虓該怎麼辦呢?絕望之下,她的心一陣一陣的緊著疼。

“文文,別擔心。”看著艾文因緊張而捏緊的粉拳,韓虓心中暖和的同時,卻又生出惻隱之心,不想艾文傷了身體。

“叔叔,水已經熱好。”進了屋,佟之琴讓至一邊,掀開門簾,使其身後端著木盆的藥童進來。

“琴兒,辛苦了。”佟紀元看之頷首,轉向艾文,又道:“現在就要姑娘自己決定這箭到底是拔還是不拔了。”

“嗯?”艾文呆了呆,竟然把這麼折磨人的難題丟給她,純粹叫她為難嗎?但她腦中轉過無數念頭後,卻道:“大叔,有麻醉劑嗎?”

用麻醉劑來減少韓虓痛苦確實是個不錯的方法,隻是她哪裏知道醫學落後的古代,又怎會有麻醉劑呢?

佟紀元一怔,道:“何為麻醉劑?佟某行醫多年,似乎還未聽說過。”

聞言,艾文一下癱下去,整個人都提不起神了,口中喃喃道:“沒有麻醉劑,那還不痛得錐心刺骨啊!”

想起韓虓的疼,她自己似乎也疼的揪心,可是,韓虓背部還在流血,拔與不拔還必須立刻決定才行。

微一沉吟,她抬頭朝眾人道:“你們先出去吧!”

眾人一聽,愣了,這話什麼意思,到底是拔還是不拔?

但艾文的話薄涼如風,溫潤如水,雖然沒有任何命令的性質,卻是令人無法拒絕,是以,眾人聽罷,瞥眼她臉上無以複加的悲傷,俱都沉默著退了出去——這二人感情太深,臨別之際,該有許多話要說罷。

“韓虓……”扶起韓虓,艾文讓他麵對自己坐起,淒然道:“你知道很危險對吧?”

韓虓輕點頭,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著艾文,生怕一個閉眼,就再也看不到了,道:“文文,別擔心。”

望著艾文,他心中不禁一動,這丫頭,微微顫抖的朱紅,淚眼汪汪的水眸,憂傷中竟是一番絕然的美,美的叫人心疼,疼的幾近超過他對自己傷口的感覺。

“可是……該怎麼辦呀?”艾文輕聲啜泣,她知道該怎麼做,可是讓她來決定韓虓的生死,她還是無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