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青秋麵前站定了三位皆是身穿白衣的女子,言談之間倒還算客氣。隻說請她往住心峰走一遭。為首女子神情淡淡,“這位師妹可別誤會,隻是慣例罷了。每個入門的小師妹都要去一趟的。”
這話麼,方青秋半信半疑,隻是她一個剛入門的峰下弟子,身上又實在沒有什麼可被旁人惦記的。
“那就麻煩幾位師姐帶路了。”方青秋客客氣氣應了。隨即被三人帶著,淩空直至住心峰峰頂。那裏便是主殿。
落下時,方青秋一個踉蹌,方才與她說話的那位頭也不回衣袖輕輕一撫,一股無形氣浪堪堪托在她身側。這才緩解了她第二次騰空落地的眩暈感。前幾日剛上山時卻是第一次。
粗粗一掃,大殿之中居然有十幾名身穿白衣弟子服的女子。而那主座之上,坐著的淡黃袍女子想必就是住心峰首座,王姑夢。
“弟子方青秋拜見首座,拜見各位師姐。”方青秋不亢不卑行過禮,便沉默下來等著座上之人發話。
良久,座上之人仍舊未語,大殿之中忽然有人發出一聲輕笑;“看起來確實是個規規矩矩的官家小姐,卻怎會一心想要修仙?莫不是被情郎棄了,心灰意冷?”
方青秋抬眼朝那人看去,一個麵容較為年長的女弟子,正滿麵嘲諷看過來。遂平靜應道;“師姐說笑了,修仙長生豈是兒戲。青秋之心日月可鑒。”
那女弟子卻未鬆口;“師姐二字可暫時擔待不起,你喚我薛絛即可。”
方青秋心知,她雖然已經入了天渡,可尚未通過兩個月後的試煉,並不能算作是真正的修仙中人。薛絛這般說明顯不將她放在眼裏,且查過她的背景,不知何故有藐視之意。
果然薛絛繼續道:“你方才說你的心意日月可鑒?可我怎麼聽說你在俗世從小就定了一門親事,前幾個月人家被朝廷征兵,你還指天指地的發誓,這輩子非君不嫁,要等人家回來。怎麼你們俗人的誓言就可以隨便亂發了?你讓日月天地情何以堪?”
薛絛雖是開玩笑的口吻,但方青秋卻悄悄瞄了至今一言不發的首座一眼。心下一番計較,她早聽聞,修仙門派中首重弟子意誌堅定,她的處境要從一個官家癡情小姐忽然轉為清心寡欲的修士,怎麼答話才能顯得她這番轉變自然,這就是她的考驗。
“薛絛……師姐,青秋的父親於兩個月前被朝廷羈押在牢,我方家一族盡數流放北疆。時至今日短短幾個月,青秋便經曆了親人的背叛與離散。現下,除了仍在牢中的父親,實是再無任何牽掛。投身仙門一是落難中蒙天渡搭救,二卻是當真對俗世之事淡了。”方青秋說到背叛時,臉上閃過一絲痛色。清清楚楚映在住心殿中人眼中。
這一段背叛卻是天渡中人不知道的,她也是在被流放途中無意聽到守衛說起方青秋的未婚夫是如何如何有先見之明早就投誠了明王爺擺脫了方家之禍,是如何如何受到當朝明王爺重用。當初正是明王爺檢舉她爹爹與謀逆三皇子一黨同流合汙。方青秋猶豫了下還是照實說了。
薛絛似笑非笑;“我就說招你來問問是對的,你最親愛的人背叛了你,流放路上,你又幾乎家破人忙。你心中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恨?且不說你家破人亡原由為哪般。你那未婚夫若真是那等齷齪小人,你焉能不想報仇?若這是你誤會一場,他日後來尋你,你又去是不去?”
方青秋頓了頓。這問題她早已想過千百遍。
“薛絛師姐此言差矣。報仇與修仙兩者並不衝突。”方青秋語氣堅定:“青秋正是看到了自身的的遭遇,推己及人,卻想到我今日被救是我的機緣,可若是旁的不似我這般幸運的人呢?我今日還可選擇修仙自強,若是旁的毫無選擇之人呢?縱然是將來要報仇,那也是在我自身有了自保自強的本領之下。否則青秋當真對不起蒙仙門搭救的一番機緣。仇要報,仙也要修。隻是報仇與情愛不再是青秋心中唯一的執念。”
薛絛秀眉一凝,方青秋這番回答在首座那裏恐怕是過了第一關。
果然,一直沉默的王姑夢點頭道:“好,很好。”
方青秋暗自鬆了一口氣。還好沒有被繞進去,薛絛問話句句誅心,硬要她承認自己心有怨恨,放不下。她若說全不在意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未免失了人性,若是太過在意,卻又不符合修仙之人淡塵念求長生的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