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說話我們幾乎聊了一整天,直到深夜才結束。她十四歲,在高楞的一所中學上初四。就這樣,在高三上學期,因為一部手機,我認識了慧慧。她是我十八年來第一個朋友,第一個可以談心的人。也許在她心裏我還隻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網友,可在我心裏,她已經是一個不可或缺舉足輕重的朋友。
無意中,生活變得精彩了起來。可白天卻更難熬了,因為我還是不敢帶手機去學校,所以每次和慧慧聊天都是在晚上,就這樣經過了幾次聊天之後,我開始自卑。雖然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像老鼠一樣活著,可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逐漸覺得,在慧慧麵前我越來越卑微。曾經的我,麵對過無數嘲笑和歧視的眼神,可如今卻極度害怕慧慧一句簡單的瞧不起。在自卑與希望中,我再一次有了讓自己變強的想法,不一樣的是,這一次特別強烈。
發誓不再坐爺爺的馬車上學了,因為對自己的體力極其沒有信心,所以我提前兩個小時起床,跑步去學校。正常人的身體長時間不運動,跑一次步都很難跑下來全程,而我這樣的身體,無疑是需要極大耐力和決心的。
提前和奶奶打好招呼,第二天天還沒有亮,我一反常態極其精神,絲毫沒有困意,因為怕吵醒其他人,我輕手輕腳謹慎的下床,穿好衣服去廚房洗了把臉便出門了。推開房門,精神恍惚了一下,漆黑的夜,不禁想起了幾年前被罰站的場景。我極專注的觀察著眼前的一幕幕,可視度二十米左右,聽上去,好像也不是很黑,但可視度二十米,並不代表二十米之內的東西都能看清楚,通常在這種情況下,人的耳朵會變得極其靈敏,正所謂風吹草動,都聽得特別清晰。眼睛和耳朵是最好的搭檔,他們總能合力營造出很多險象環生的場景。突然,一雙眼睛正在地上盯著我看,那一瞬間我的身體已經被僵住了,傻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那雙眼睛盯著我看,我也盯著那雙眼睛看,好像是都畏懼著對方,誰也不想先打草驚蛇。大概過了五六秒鍾,那雙眼睛從地上緩緩升起,那一刻,我的身體正在急速縮水,刹那間已是滿身冷汗。那雙眼睛在升起一段高度後,便緊接著向我的方向飄來。當時已經來不及再多想什麼,滿腦子隻剩下恐懼了,雙腿發軟到馬上就要站不住了,就算對方現在過來吃了我,我都沒有力氣後腿半步。人在極度緊張的時候,似乎身體的每個零件都會暫時性的失去功能,我想要喊救命,但那時候的我,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好像死亡正一步步走進,我的心我的腦子都已是一片空白,在極度恐懼中,看著那雙正逐漸靠近我的眼睛,隨著一聲“汪、汪”,我暈了過去。
當我再次醒來,大半天已經過去了,我躺在醫院的病房裏,緩緩睜開雙眼,眼神中已然沒有恐懼,而是透露著自卑和哀怨。腦海裏清晰的記著自己暈倒前的那兩聲狗叫,一舉一動都合情合理,一切都顯得那麼荒誕。臉上微微顯現出一絲苦笑,臉頰處早已淚痕斑斑,自己,竟被一條狗嚇暈了過去。
醫生診斷:“沒有受傷,隻是驚嚇過度,開幾副藥,回家慢慢調理就好了。”天還沒有黑,我就出院了。也許是出於可憐我,沒有人再提起那件事,我也不知道每個人心裏是怎麼想的,是關心我,還是笑話我。無論怎麼樣,生活還再繼續。從那天起,我便沒有再跑步了,是不是很可笑呢,發過誓不再坐爺爺的馬車上學,極強烈想要變強的心裏,鼓足了勇氣下定了決心,結果,卻連房門都沒有出去。早已沒有自尊心的我,每天依舊坐著爺爺的馬車上學。剛逐漸精彩起來的生活,又變得黯淡無光。從每天盼著放學等著回家和慧慧聊天,到現在的放學回家了都不敢打開手機看一眼。我的人生,好像注定隻能是一個人,朋友,終將離去。
奶奶看我每天心不在焉,自從上次從醫院回來就沒提起過精神,奶奶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和我叔叔說,讓他想想辦法,開導開導我。叔叔心裏清楚我是因為自己的身體才悶悶不樂,於是叔叔找到我,說是帶我去果園裏找果子吃,這一次沒有帶妹妹,我便已經猜出叔叔的用意,並且,秋天都快過去了,還哪裏來的果子。果然,一路走來,叔叔並沒有往樹上看。沒多久,叔叔裝出一副很正經的樣子開始和我談心。
“小岩,其實一個人的身體好壞並不重要,有多少人擁有強壯的身體卻給人做牛做馬,就像叔叔,叔叔身體這麼好,可是用在哪裏了呢,除了挨累什麼用都沒有,你好好上學,學到知識才是真本事,身體在強壯,不都得給有知識的人幹活嗎!”叔叔停下了腳步,認真的看著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