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中華心中有些感慨,他偏愛竹子,是因它曆經風霜雪雨的折磨,卻始終咬定青山,無怨無悔;是因為它不慕熱鬧,甘於寂寞,卻默默地拔節而長;是因為它四季長青,卻從不嘩眾取寵,一生樸實無華。他對妻子說:“這個問題嘛,當然與我的個性有關,也許你會譏諷我是附庸風雅吧。想當初,魏末晉初的‘竹林七賢’,常會集於竹林中肆意酣暢,他們好老莊,越名教,崇尚自然,竹林成了他們乘物以遊心、放情於天地的表征。宋代的文豪蘇東坡、清代的大畫家鄭板橋等人也都嗜竹如命……”
“咯,咯,咯”,不待夏中華說完,江小蘭放聲而笑,揶揄道:“你是在對我賣弄文才,還是自我吹噓?竟敢把自己與這些大文豪視為一伍,也不覺得汗顏?”繼而她把清澈靈動的眼睛凝視著夏中華,語氣中顯出一股柔情,“華哥,別介意,我隻是與你開個玩笑而已。說實話,我還真看重你身上的那一點兒文氣,請別張狂,隻是一點兒。在我看來,文氣決不是迂腐,而是一種儒雅,一種真實,一種清高,並不是所有文人都有文氣,如今有一大批所謂文人,大都冒著傻氣,或酸氣,或腐氣,或奴氣。”
夏中華似乎有些受寵若驚,撫摩著江小蘭那閃爍著青春的短發,道:“你對我的誇獎,也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也許是一種鼓勵吧。說到文氣,我的大學老師黃輝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可他這幾年的處境一直不好,不知這主要是性格所致,還是為社會環境所不容。你也是南京大學畢業的,對他應該略有所聞吧?”
江小蘭說:“我在校時他已是知名教授,我學的是中文,他教的是哲學史,平時很難有機會接觸,隻是有幸聽過他的兩次講座,覺得他長得風度翩翩,講課標新立異,鞭劈入裏。我們這些與他年齡懸殊的女生中,有的認為他太狂,有的認為他身上長刺,但也有少數人認為他是真正的文人,真正的男人,甚至對他暗生情愫。”
“且慢”,夏中華打斷問道:“你所說的那些對他暗生情愫的人,能否略舉一二,讓我也分享一下?”
“滾一邊去!”江小蘭說,“這涉及到人家的隱私,我怎能隨意透露?再說,即使說出來,你也不認識,何必多此一舉?”
夏中華目光中含著些許狡黠:“我隻是想打聽一下,你所說的對黃輝暗生情愫的人中,有沒有一個叫白冰的?”
“白冰?你怎麼會認識白冰?”江小蘭頓生疑竇,窮追不舍。
夏中華見江小蘭的神態如此非同尋常,隻得如實相告:“我原來根本就不認識她,連她的名字也沒有聽到過,隻是三天前為了一筆古玩生意與她見過一麵,談話中覺得她與黃輝的關係不一般,同時,聽出她與你似乎有過一段不平常的交往,不知道這是不是你的隱私,如果不便告訴我,那就不要勉強,我完全能夠理解。”夏中華這番話一方麵是婉轉地相求,另一方麵也是表示對江小蘭的尊重。
一陣山風吹來,把江小蘭的學生頭發型吹亂,也把她那鵝蛋型的臉龐吹得紅撲撲的,洋溢著青春的氣息。江小蘭拉著夏中華在山澗旁一塊石頭上坐下,偎依在他的肩膀,緩緩地道出了一件難以忘懷的往事。
在江小蘭上大一的時候,同班有個男同學名叫顧天成,長得非常帥氣,風流倜儻,腦子也聰明,據說家中有些背景,許多女生都向他投來青睞的目光,可他偏諞看中了樸實無華的江小蘭,數次向江小蘭直白自己的愛慕之情。而江小蘭卻覺得他過於飛揚跋扈,且是個花花公子,一直拒之門外。這下子可惹惱了顧天成,他向江小蘭揚言,我顧天成想得到的女人,無論如何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江小蘭就是不信這個邪,軟硬不吃,油鹽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