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一碗村家家的電燈都亮了,滿村彌漫開烹調牛肉的香味,平時貪玩的孩子也各自守在家裏不願意出來,每天都要你方吠罷我又叫的狗們也出奇地安靜。炊煙在青幽的月光中飄曳,結合出抽絲鋪紗的景致。風似乎也停止了流動,使整個村子的肉香味形成了巨大的籠罩,夜色更加朦朧不清,如夢似幻。當月亮升高到柳梢頭時,一村人家的牛肉幾乎同時在各家的鍋中熟了,一家家的老老少少都圍在飯桌前,香噴噴吃得津津有味。
饞貓是村裏最後一個分到牛肉的,盛牛肉的是一個鐵飯缽子,那也是他做飯的鍋具,被煙薰火燒得早沒了鍋的原色了。趙季節給他拿肉的時候,想起吃生肉的事,開玩笑說:“饞貓,你可要做熟了再吃,生吃肉小心拉肚子啊。要是那樣,就可惜了這二斤牛肉了。“饞貓嘴一扁,吊眼向兩邊斜拉下來,端著缽子跑回家。
家中無鍋無灶,饞貓嘴饞得迫不急待,顧不上精工細做,先生了一堆火,用幾根自行車的廢輻絲串了牛肉,撒上鹽,在火上翻來覆去燒烤,嘴裏吸溜著口水和空氣。
隔壁的趙五嬸看見了,喊著說:“小順子,你這個愣娃娃,你那種做法是作害東西,快把火滅了,把剩下的肉拿過來,五奶奶給你煮熟了,有肉有湯還有米飯,吃著也香。“完了,又感歎地自語說:“唉!這沒爹娘的娃娃,家裏除了有點鹽巴,和一個飯缽子,就是再會做飯,又能做成什麼呢!“饞貓咧咧大嘴,撓著頭皮禿了舌頭說:“五奶奶,我今天可是分了一塊好肉,比趙羊館的那塊好多了。“趙五嬸罵說:“你娘個嘴,還擔心五奶奶沾你的光啊!小東西,快拿著肉過來,到這邊給你的每一塊肉上拴上一根線,然後串在一起,等熟了五奶奶連一口都不吃,全還給你。還有,你準備好那個碗鍋,到時候好盛煮肉的湯。“
趙五嬸是趙海清的老婆,也是趙家已經為數不多的一個長輩。饞貓的父母買了趙保成的老房子,卻出車禍雙雙而亡,留下了獨苗小順子。趙五嬸是看著饞貓小順子長大的,平時就慈母心腸,常常關心著這個孤家小人,更何況在今天家家分到牛肉的好心情下。
饞貓把剩下的肉給了五奶奶,看了看手裏鐵釺上煙薰火燎顏色焦黑的肉塊說:“趙家五奶奶,這幾塊快熟了,等一會你嚐嚐啊。“趙五嬸說:“我才不吃你那些髒肉,你一會把火滅了,拿上自己的吃飯東西過來,五奶奶家還有米飯呢。“
與此同時,因為一點瑣事,高鎖鎖在家裏和胖女候鬧翻了天。一切還是肉燉熟端上炕桌之後,高鎖鎖鬼眉溜眼,不知從哪裏拿出一瓶二鍋頭燒酒來。胖女候愣了一陣子,想起前幾天家裏賣雞蛋錢少了兩塊多錢,頓時像找到了賊一樣大喊起來。高鎖鎖當然不承認。胖女候大罵他不要臉,話就難聽了。
高鎖鎖有點惱羞,但涎著臉皮,連笑帶說:“你罵什麼呀!這不是要吃肉嗎,我才喝點酒,你沒聽人家說過,吃肉不喝酒,等於喂了狗。“說完,盤腿坐到了飯桌前,手摸了摸兩個已經搶先下手的女娃。胖女候又愣了片刻,看著小男人用牙咬開了酒瓶蓋,自顧自吃了一口肉,大大地喝了口酒。她在炕前手攥著圍裙,臉陰得像要下雨一樣,一把搶過高鎖鎖的筷子,又順手端起盛肉的盤,舉高了就要往地下砸,嘴上發威說:“我讓你吃,我看你給我吃,我還不信了“。
胖女候此舉讓兩個吃的正香的女娃見狀,幾乎是同時咧嘴哭了。高鎖鎖砰的一聲把酒瓶往桌上一放,一雙死羊眼瞪著老婆。胖女候忍了忍,把肉放在了後炕邊上,叫兩個女兒過去吃,自個兒騰開手翻起了衣袖,橫眉立目準備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