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我是在等待一個故事,還是一個人。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笙。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這是大周初年在士林中極為風靡的一首《少年遊》,據說是大周開國宰相蘇維所作。蘇維一生治略經緯,為華夏立千載盛世。顧其死後,天子為表其功勳,特立訓告,有周之年不再設宰相一職,故而後世掌權者便都以首輔稱之。大周以前,橙以其芬芳,多用為帝王墓葬香薰。周時始風靡與王庭宮門,以其鮮美,常伴做吳鹽食之。
橙子本名程風,橙子這個綽號還是一向並不惡趣的沈縝給他起的。當然這個綽號並算不得惡趣,其初心是稱讚其為奇葩良果之意,當後來被楊蕭一幹敗類與其臉型結合便是後話。
說起程風的父親程西屏,那便是在在泱泱華夏曆史上都響當當的人物,那是即使在當世都被譽為棋算雙聖人的風流名士。相傳程西屏十六之年獨遊洞庭,偶遇曹夫子,不成想一老一小竟相談甚歡,夫子見其才思敏捷便主意以棋問其道。於是便有了此後流芳百世的當湖十局,結果竟然是年紀差了半甲子的二人戰了個勝負相當。後來具觀棋者描述:“夫子行棋平穩一如往昔,隻是落子之時比起平時要滿上三分。少年布局投子,初似草草,絕不經意,及一著落枰中,瓦礫蟲沙盡變為風雲雷電,始見其氣象磅礴。”
後來每有人與夫子提及此事,曹夫子便答說:“勝吾太多,故而無從評點。”
或是天才總遭妒,也許是奇人多獨行。十六歲便名滿天下,弱冠之年便放對無敵手的程西屏,在其名聲鵲起的第九個年頭就那麼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沒有人知道這個被譽為棋算雙聖手的風流才子去了哪,去幹了什麼?
金陵玄武湖往東六裏的一棟小宅子裏,一個錦衣青年在屋裏反複踱著步子,良久終於停了下了目光灼灼的望向低頭品茶的俊雅男子,語速略顯急促的說道:“沈先生!父皇的身體狀況江河日下,我二哥如今心腹遍朝野,咱們再這麼等下去就一切都晚了!”
那位被喚作男子聞言抬起頭,對著那個錦衣公子報以一笑,隨後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錦衣公子似乎很聽沈先生的話,雖仍是心有不平,卻安靜的坐到了那男子旁邊,不再言語,隻是這灼灼的目光並未有絲毫改變。對於這位沈先生,他是打心眼裏佩服的。原本的他此生最好的結局不過是等他父皇死後,被外放到一個蠻荒煙瘴的地方做一個閑散王爺,別說是覬覦那個位置,便是連再回京城都是一種奢望。而就在他與這位沈先生相交的短短的兩年時間裏,他不但隱隱的成為了皇位的有力爭奪者之一,而在所有其他皇子眼中,卻仍少有人將其視為對手。
這位姓沈的先生自然就是沈縝的父親,如今富甲天下的金陵城主沈萬三。當年皇後早薨,故而與皇帝並沒有子嗣。既無嫡子,那麼其餘的皇子也便成了理論上人人都有機會。當時得寵的華妃正處妙齡,於朝中並無羽翼,而以當時皇帝的身體狀況,她能誕育龍種的機會也是微乎其微。錦衣公子的母親本是一位並不得寵的婕妤,況其身體孱弱,在其仍處童年之時便離世。
當年的李懷爾是眾多皇子中最為謙卑的一個,他的生母若不是誕育皇子有功大抵便是那種到死也頂天超不過才女的平凡女子。帝王醉酒,春風一度,加之一個爭氣的肚子,才讓這便是今後孩子身為了帝王也沒能在史書上留下個名字的女子,後半生顯得不那麼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