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雲一聽,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說實話,自從進入房門之後,他的目光始終沒有落在那九位女子身上,這一問,當真將其問住了。
“前輩指的是琴還是人?”陸青雲突然話鋒一轉,反問清風一句。
清風的神情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陸青雲會說出這樣的話,不過其興趣卻也被提了起來,說道:“先說琴聲吧。”
“悲戚……”陸青雲之回答了這兩個簡單的詞語。
清風的臉上,笑容頓時凝滯了一下,“這琴音歡快愉悅,又何來悲戚一說。”一旁的雲瑤也是一臉的疑惑,她在縹緲峰呆了數百年,幾乎每日裏都能聽到這悠揚的琴聲。美輪美奐,歡樂如水,又何來悲戚一說。
“世間萬物,我們又能看透幾分,皮囊隻是迷惑我們的裝飾罷了,內在的東西,才是最真的。如是晚輩沒有猜錯的話,這琴音之中的悲意,正應該是前輩內心的寫照。”陸青雲抬起頭來,眼中露出一絲明亮的光芒,直視清風的眼眸,緩緩說道。
清風的神色不再淡然,麵部表情有些僵硬,而後卻苦笑一番,道:“知音難求,而我如何也想不到,本尊的知音,竟然隻是一個還未有千年壽元的晚輩。”
雲瑤不滿的拉著清風的衣角,問道:“叔叔,瑤兒不明白,這琴音哪裏是悲哀的,分明……”
“瑤兒,你聽的是音,而陸兄弟聽的則是神。等你明悟之後,自然可以聽得出琴音之中的韻味。”清風撫摸著雲瑤的頭,眼中透露一絲溺愛之色。
“姍,將本尊的古琴取出,今日便與陸兄弟談琴論道。”清風將雲瑤輕輕推開,大步跨去,再次輾轉道主座之上。
而那位稱之為姍的女子,將一條長約半丈,渾身透黑的木盒遞到清風身邊。女子沒有言語,安放好木盒之後,便靜靜的呆在一邊。
“叔叔已經好多年沒有彈琴了,至少在我的記憶中,他隻用過這琴一次。”雲瑤對著陸青雲而耳邊小聲說道。
此時的清風,給陸青雲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的邪意,是裝飾,他的悲哀,卻深埋在心中。至少這是一個懂情重情,卻曾被傷害過的男人。
清風的眼中,帶著一絲柔情,緩緩的將那木盒開啟,一股古純的木香味從盒中傳來。
然而,當這副琴完整的呈現在陸青雲麵前之後,其眼睛頓時跳躍了一下,在琴的邊緣,他看到了一個做工精致的鈴鐺。此時的他的心,不再寧靜,他的眼中,也帶著淡淡的光芒。
“此琴名曰撫傷。”清風的芊芊玉手在撫傷琴上溫柔的撫摸著,好似在對待自己的女人一般溫柔,讓人心生憐惜。
感受清風身上的淡淡哀色,陸青雲的眼睛卻從那鈴鐺之上轉移到清風身上。此人身上的悲哀,掩藏了多少年,這琴才是他唯一宣泄的途徑嗎?
“噔……”一個簡單的音符開篇,緩慢悠長,繼而如珠如雨,節奏分明,卻有淒苦悲哀。
這不是琴音,而是一個男人的哭泣,隻是他的哽咽變成了這宛轉悠揚的聲音,時間緩緩的流逝著,陸青雲的心也徹底的沉寂在深深的思念之中。
不知怎地,他想到了雪頤,想到連夢與蔣思楠,想到了一個個為他付出的人。他的朋友他的兄弟,還有那已經離去多年的父母。
音樂,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東西,它總是在你不輕易間,將心中最柔情的情懷展現出來。清風琴聲之中的憂傷,已經不再是旋律上的傷,而是一種透徹靈魂的痛。這痛,尋常人品不出,隻有那些經曆過生死離別的人們,才能讀的懂。
雲瑤隻是睜著那可愛的眼睛,不停的眨著。她隻知道叔叔的琴音很好聽,可卻無法體會到那琴音中的落寞悲戚之情。
隻是她沒有看到,在不經意間,陸青雲的眼睛已經有些微紅,幾百年不知淚水為何物的陸青雲,竟然在聽一首琴曲的時候,哭了。
他的淚,是那樣的苦,那樣的鹹。人一生修道,所謂何物,到頭來還是兩袖空空,一無所有。
清風的琴音,越來越淩烈,然而卻在一個製高點,戛然而止。
“這麼多年來,能夠了解本尊琴音的人不多,然而能夠為之流淚的,從未出現過。陸兄弟……你我是知音,也是知己……”清風抬起頭來,如同陸青雲一般,他的眼圈,也是紅色的,隻是那淚水中,有不甘,有悲憤,卻也有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