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回想起來,很諷刺的,國破家亡的那一天,居然是個豔陽天。
確定獻城那一天,連日來的陰霾突然消失了,陽光出乎意料的明媚,明媚到讓人覺得很刺眼。
城門已開,三個月來奮力艱守,彈盡糧絕,滿臉疲憊風霜的商國兵士們在明媚的陽光下靜靜地站在他們長公主的身後,眼裏是沉痛、酸楚、不甘和憤怒、無奈!
可是全身素白,沒有一點飾品的長公主,臉色卻出奇的平靜。
距離他們前麵一百步開外,是烏鴉鴉軍容整肅的夏國兵士。
他們也同樣是連日苦戰,但此刻,他們的臉上卻是勝利者的驕傲和得色。
在夏國士兵前方,放著一張巨大的小葉紫檀王椅,上麵鑲嵌了奇珍異寶,奢華無比,價值非凡。
這王椅原本屬於奢侈無度的黎國君主。可惜,即使把如花似玉的三個公主都獻給了夏王,也沒有能避免黎國亡國的命運。
這樣巨大的椅子,行軍過程中攜帶起來肯定非常麻煩。可是這次伐商,夏王堅持要帶上這王椅。
此刻,雄踞在這張椅子上的,正是高大的夏王夏傑!傳說中的神和惡魔一樣的存在。
那個女人怎麼可以這樣平靜!?夏王不明白。
沒有悲傷,沒有痛不欲生,甚至沒有憤怒,沒有不甘。。
不止不象別的亡國之主那樣對他誠惶誠恐,或者屁滾尿流,或者痛悔不已,或者滿腹仇怨。。
也根本不是他記憶中那個尊貴的、叼蠻任性的、高高在上的、活潑靈動、變幻無常的嬌媚女子。
不僅是這一身簡單的白色素衣,不僅是連日操勞不再嬌豔的瘦弱清減容顏,也是因為那和記憶中完全不一樣的淡然的堅定的平靜的神情,讓她即使穿著簡單的素衣,也仍然擁有足以控製現場情勢的氣度。
這讓他心裏非常不痛快,覺得盼望已久的複仇的狂喜被打了很大很大的折扣。過去經年,他無數次設想過這個時刻,相像她會驚慌失措,會卑微祈求,甚至獻媚於他,也設想過他要如何的羞辱她,淩虐她,折磨她。。
但她此刻的平靜讓他覺得事情好像有點脫離軌道。
兩邊的人馬都沒有出聲!
這很詭異!
他身邊的兵士試圖向對方喝問,被他輕輕一個手勢止住了。
作為勝利者,有作為勝利者的驕傲,她不動,他也不動,樂得享受靜靜觀察:她作為一個失敗者,會如何打破目前的僵局。
前世今生,伊如影都沒有投降的經驗,她現在是要跪拜他麼?她要怎麼稱呼他?怎樣才能讓他確保城內數萬百姓的安全。
她輕輕招手示意,她身邊十三太保中的一位,從馬上俯下身來,聽她低聲吩咐。
然後那位英俊帥氣的年輕將軍潘玉,拍馬來到夏軍陣前。
他根本無視夏王和周圍將士的威壓和氣場,甚至不屑從馬上下來,直接在馬上看著夏王那雙讓人不寒而傈的眼睛,開口問道:“在獻上傳國玉璽之前,長公主想和夏王確認幾件事,可以麼?“
他說話的時候很平靜甚至有點隱約的懶洋洋的調調,但平靜的語氣中有不容輕視的驕傲。
夏王輕輕一笑。他是勝利者,他沒什麼在怕的,但他不喜歡現在貌似不受控的場麵:“如果我說不可以,那會怎麼樣呢?“
即使連日苦戰,風度仍舊瀟灑,白馬白袍以俊美聞名天下的少年將軍,氣定神閑的望著夏王:“長公主說,她有服孔雀丹。”他的底氣,來自長公主的無畏和他對長公主發自心底的尊敬和熱愛。
孔雀丹是商國獨有的毒藥,除了公主自己,沒有人有解藥!
臉上有疤,麵目顯得猙獰的夏王冷冷一笑:“她以為死了就能逃脫我要施於她的羞辱麼?“
說到他的手段之殘暴惡劣,天下聞之無不變色。即使她死了,他作踐她的方法有的是,況且她還有親人,還有子民!
宋玉平靜的語氣中有對他的長公主的憐惜和對夏王的威脅的不屑:“可是長公主說了,死了,她反正什麼都不知道了!”
是嗬,如果她死了,又叫他以後要如何日日夜夜麵對那些生不如死的回憶,麵對她曾經施於他的那些曲辱和折磨?
讓她以輕易以死解脫他的報複,他不甘心!
他冷冷一笑:“她想要一死了事,哪有那麼容易?如果她死了,我可以保證,商國京城,不會留一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