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湖西岸,北高加倫山脈的南端山腳下,鬱鬱蔥蔥的湖邊山林中隱藏著一新建的軍事營寨,伍斯汀和他的心腹人員就躲藏在這裏。
然而大難臨頭時,夫妻都會化作紛飛鳥,又何況這些所謂的“心腹”?
一股悲觀焦躁的情緒正在軍營中彌漫,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濃。無論是子爵府的管家、仆人和侍衛,還是最為精銳的錫羅蘭守備軍僅剩的兩千名騎兵,甚至是七名法師,都已經被感染,進而化作了推動這股情緒越演越烈的一份子。
伍斯汀已經連續失眠三天三夜了,作為一名掌控一郡之地數十年的子爵大人,他對當前的形勢和屬下的心理狀態一目了然,但是他卻束手無策。威逼利誘、畫餅充饑、分化拉攏……種種手段都已經使盡,然而效果寥寥。這世上沒人是傻子,誰都能看出伍斯汀大勢已去。
他們待在這裏的原因隻不過是因為習慣了伍斯汀的命令,和一絲盡忠報恩的道德束縛,以及沒有更好的出路罷了。然而習慣是會變的,尤其是在外部環境的劇烈變動下;而道德束縛,其力量遠沒有想象中的強大;至於出路,走得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不是麼?
那塔就準備走出一條出路,而且是帶頭走。
剛入夜,寒風已吹麵生疼。
寬廣的貝湖終究不是廣闊無邊的大海,蘊藏不了太多的熱量,隨著黑夜的到來迅速變得冰冷。深秋的晚風吹拂而過,夾帶著湖麵上的寒冷水汽直往人衣服縫裏鑽。
“該死的地方,真他奶奶地冷。”一名守衛縮了縮脖子,嘟噥著咒罵了一句,轉過頭瞥了一眼身後的洞穴,報怨道,“大人們在暖和的山洞裏喝酒,我們卻在這裏挨凍,真他媽的不公平。——喂,三營和四營的兄弟,你不覺得我們這些小兵很窩囊麼?”
洞口另一名守衛無奈地歎了口氣道:“世上哪有什麼公平。慢慢熬吧,說不定立一次功,我們也能進去喝酒了。”
“我呸,”前先的守衛嗤之以鼻,“這仗打成這個鳥樣子,你還指望立功?能逃得一條小命就不錯了。我他媽的就搞不懂了,格蒙蘭明明比兵少法師也少,為啥他們守城守住了,我們就得像狗一樣狼狽逃竄?現在還窩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當縮頭烏龜,真他媽的憋屈!”
“消停點吧,”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靠在山壁上閉目養神的守衛口中傳出,“這是大人們考慮的事情,我們還是老老實實地守好崗吧。”
“四營的兄弟,你這話就不對了,我這不也是擔心我們的處境嘛。這仗要是打贏了,我們跟在後麵隨便都能撈點功勞,要是總打敗仗,指不定哪天小命就不保了。”
“那你能有什麼辦法?”靠在山壁上的守衛依然懶洋洋地問道。
“我——”先前的守衛一聲咒罵,“我他媽的要是有辦法,早進去喝酒吃肉了,還會跟你們站一塊喝這狗屁涼風。”
洞口一陣沉默。半晌,先前的守衛又瞥了一眼身後的洞穴,忍不住問道:“喂,四營的兄弟,你說你們家大人請喝酒,其他大人都來了,二營的莫森上校和羅仁軍士長怎麼沒來?”
四營的守衛瞄了他一眼,沒吱聲。
倒是一旁三營的守衛接口回答道:“一營的夥計,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咱們窩在這個旮旯裏,裝備和給養都不足,為了爭軍糧爭裝備,咱們四個營可是幹了不少架了,可哪次不是二營得到的最多?他們兩位要是來了,咱們的大人一伸手,你說他們給還是不給?”
“那到也是。”一營的守衛抓了抓頭皮,又罵罵咧咧地說道,“這幫二營的狗蛋,不就是仗著人多嘛。我跟你們說啊,上次搶糧我也參加了。老子一個打了他們十個,這幫家夥平時拽得個二五八萬似的,一來硬的就慫了。開頭還在那裝,結果老子一拔刀,全他媽跑了,我呸啊!”
“結果你不就也來守洞口、喝涼風了麼。”四營的守衛冷不丁冒出個話來。
“我——”一營的守衛聞言一窒,不服氣地哼了一聲,“二營的軟蛋生了個好命,有子爵大人撐著他們。媽的,幹架就幹架,還他奶奶地去告狀,真他媽的小人!——我就搞不明白了,以前也沒少幹他媽的架,出點小事,那塔大人不都頂著的麼?最近怎麼都不管事了?”
“誰說我不管事了?”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隨即一個強壯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三人的麵前。
三名守衛一驚,連忙挺身行禮:“那塔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