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一年八月底,炎熱的秋老虎和萎靡不振的股市一起折磨著滿懷期待的股民們。股市中入手較早並長期持有的人,看著手上股票的收益漸漸縮水,有的開始漸漸拋售,選擇落袋為安了,他們手上沒了股票,就期待著股價能夠下跌,自己好早日再撿到便宜貨。
就這樣,強子的觀點漸漸有了支持者,他不再是形單影隻的一個人了。
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股癮”就是一種病,牛市的時候,患者開盤前焦慮,收市後興奮,恨不得全年無休假,天天都開市;熊市的時候,患者看盤前焦躁、手心冒汗、失眠、神經衰弱,收市的時候冷汗連連,萎靡不振、食欲不佳、月經不調,一到周末就四處尋找讓自己堅強下去的理由。四年多的牛市讓大多數成年人患上了這種名叫“股癮”的社會病,在有些社會學者的眼中,這種病比傳銷和非法集資更令社會不安,因為如果錢變成股票之後就能讓錢生錢的話,誰還願意“汗滴禾下土,鋤禾日當午”呢?
強子解讀股市是為了修複自己曾經在股市折戟沉沙的創傷,他看著日漸下行的大盤指數,想著自己半年前就已經全部沽空的賬戶,悠哉悠哉的喝著茶,偶爾還坐車去證券公司轉轉,看看那裏散戶們悲傷、悔恨、恐懼、麻木的臉,享受著人生智者超然物外的精神愉悅。強子不是聖人,也沒有辦法給“股癮”患者開藥方,他能做的,就是“以人為鏡正衣冠”,僅此而已。
“熊”悄悄的出沒了,雖然大部分股民都看不到它,但現實世界裏還是有“熊”的蹤跡可尋,比如遭人罵、被人恨的已經不止強子一個人了。紡織廠西南角的家屬區裏,趙赫被一幫股民堵在了棋牌室裏。
“趙赫,你還有心思打麻將?”
趙赫不耐煩道:“今天周末,不開市,你們瞎吵吵什麼啊?能讓我安安靜靜跟幾個老牌友玩兒會兒麼?”
“周五宏明公司的股價也大跌了,以前就屬它堅挺,你就不研究研究為什麼?”
趙赫心煩道:“這是咱東湖的明星股,東湖人就該投資東湖自己的企業,這點兒自信都沒有,你們炒什麼股啊?”
“你把你媽養老的錢都壓到宏明公司的股票上了,你就一點兒也不擔心?”
晶晶見這些鄰居七嘴八舌的圍著趙赫,聒噪得四人煩悶不已。空調的冷風也沒法讓這些人冷靜下來,聽著他們說話越來越不著調,晶晶怒道:“趙赫,你回家跟他們說去!別在我這裏攪合!”
“牛氣什麼啊?等我把股票賣了,我也弄個棋牌室,到時候專門騰個屋給鄰居們開股票交流會。”
晶晶忍無可忍道:“滾!再不走我收你們空調費了啊!”
看著幾個街坊鄰居邊罵邊下了樓,晶晶對趙赫道:“還有你,別在這兒待著,看見你我就煩!”
趙赫手氣正好,對晶晶告饒道:“消消氣,消消氣,鄰居們想掙錢想瘋了,再加上有更年期的,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馬紅玉替晶晶罵道:“也就是你小子沒心沒肺的,宏明的股票死捂著幹嘛?他還能下崽子不成?你就跟他們說你已經都賣了,認賠了不就完了?”
晶晶笑道:“這小子怕說了自己賠錢的事之後,人們笑話他,你想啊,他好容易混了個‘股神’,能像豬八戒那樣被玉皇大帝打下界麼?”
馮仨兒添油加醋道:“趙赫,不是我說你,股票那東西都是虛的,看不見摸不著,漲的時候來錢快是真的,可它不是還有跌的時候麼?你跟我倒騰房子多好?你什麼時候見房子掉過價兒?”
趙赫苦惱道:“你們說說,這都什麼人啊,掙錢的時候也不說請我吃個飯,賠錢了想起我來了?我給他們推薦股票又不收費,都他媽什麼人啊!”
晶晶說道:“你們這片兒的人都這德行,看別人掙錢就眼紅,看別人遭難就說風涼話。”
過來喊馬紅玉回家吃飯的馬曉雲加話道:“嘴賤的就喜歡損人不利己,老實巴交的整天費力不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