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夕拖著楊曉倩經過紫舒與嶽子航的身旁時,紫舒仍然忍不住望了她一眼,那張塗抹著厚厚粉底液的麵孔,幾乎看不到任何一絲表情,她傲然的經過紫舒身旁,沒有看他們任何一個人,嶽子航驚慌的拍了拍胸口,將她拽出了宿舍樓。
“我從來不知道,她竟然有這麼多的瘋狂。”他拉著她坐在台階上。
“我也從來不知道,小玉會有這麼多的瘋狂。”紫舒安靜的回答。
他轉過頭,對著她露出一個標準而精致的笑容,顴骨在明豔的冬天裏格外動人,悉心的用手摸了摸紫舒的頭發:“小玉沒事吧?她怎麼會突然這樣呢?”
紫舒搖搖頭,繼而說道:“子航,有時候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這次我麵對曉倩的時候,不再有從前那樣的歉疚感了,我知道,她是因為你,才變得如此不理智,今天,我看到小玉痛苦的樣子,似乎明白了一件事,你知道是什麼事嗎?”
“我知道,但是我不會告訴你。”嶽子航頑皮的卷著她的頭發,如一個幼童般天真而安靜,與紫舒相處的時光,的確可以令他敞開自己的內心,無憂無慮。
“我明白了,讓自己痛苦的人,隻有自己,能夠讓自己幸福的,也隻有自己。”
“人總是以正義的名義去創造邪惡和魔鬼。這話我說過,沒錯的。”嶽子航輕鬆的笑著,他站起身,看了看手表:“不早了,你該回宿舍了吧,太……”
紫舒笑了笑:“我早就不再宿舍住了,我們去公車站吧。”她站起來走了幾步,卻突然停住:“輕輕的說道:“雪萌和薑哲已經分手了。”
“什麼時候的事?”嶽子航有些吃驚的問道。
紫舒抬頭望了望天空,一陣清風吹起她耳邊的發絲,她裹緊了衣服,沒有回答他,隻是輕柔的說:“陪我走走吧,去公交車站。”
那一整個下午直至晚上,他們都相處在一起,兩個闊別許久的人,依舊如初識般默契,經曆過坎坷種種,卻始終繞不出兜兜轉轉的緣,紫舒不會忘記,那天夜晚的最後一班車,以及那個車站裏的吻。
他親吻著她的額頭,溫柔的說:“好好照顧自己,你說的沒錯,這世上能夠傷害你的人,隻有你自己而已。”語畢,轉身上車,再不做一絲停留。
她茫然站在車站,額前留滯著他的溫存,卻終究是心滿意足,她深知,他已不再是觀景台上,那個心思單純的男孩。這是他留在她生命裏的第一個吻。
直到在帖子上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帖子,紫舒才徹底理解董小玉想要自殺的原因,那篇帖子裏附著四張照片,一群女孩將她按在廁所的牆壁上,強行扯拽她的衣服,將她的所有隱私部位清晰的呈現在照片裏,雖然那張臉因為痛苦而扭曲變形,卻可以看出的確是董小玉。帖子題目是:“智佳第一處女董小玉性感玉照”
寒冬的天氣,細密的汗珠卻爬滿了紫舒的脊背,她感覺握住鼠標的手顫抖不停,帖子下那些留言,卻並沒有對於這個女孩的同情與憐憫,肮髒的字眼與詞彙充斥滿屏,亦如她與嶽子航的紅覺寺照片下麵,那些肮髒不堪的留言。
那天,紫舒掏出手機,寫了一條短信:“我想告訴你,肮髒的從來不是愛情,而是人心。”收件人,嶽子航。
隨著冬天的席卷,那場由何林峰帶來的收藏熱潮也漸漸散去了溫度,曾經在博遠公司內拍到的十三幅作品,同樣失去了原有的價值,盡管鑒定中心頒發的證書依舊金光閃閃,但是那些作品在拍到手後,市值立刻驟然下滑。個別拍賣到何林峰作品的學生,沒有能力聯係到商家,便隻好將那些作品轉手給自己簽約的畫廊。但是那些作品的價格同樣慘遭滑坡。這樣的現象在業內十分常見,商業的運作機製同樣波及到了繪畫和古玩收藏界,無非是一種人為的炒作與價格哄抬。
但是邱雨琪再沒有心思參與這些事,她抱著厚厚的新一期畫展的宣傳冊來到了文思特畫展中心,街上行人不多,在冰凍的地麵上小心翼翼的前行,空氣中不安分的水份將她的臉頰吹的很硬,她裹緊了身上的黑色羽絨外套,卻仍然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文思特中心外部早已是一片蕭索,昔日的噴泉變為了一個個光禿禿的洞孔,門前那個黃色的螺旋造型上,也落滿了髒兮兮的積雪。畫展大廳內冷清一片,她站在大廳內暗笑,兩個月前,這裏還在舉行熱鬧歡騰的何林峰個人畫展。
“小邱,哈哈,好久不見了。”李竹菊依舊站在大廳頂層的辦公室內,他轉過頭,見到這位久別的同事後立刻展開了幹枯的笑顏,為她搬椅子,倒熱水。
“你別忙活了,我來交東西。”邱雨琪說著便將厚厚的宣傳冊遞給了他,她看著冷清寂靜的辦公室,笑了笑說道:“老李,你這裏現在冬眠了啊。”
李竹菊欠了欠身子,看到自己送給她的那條項鏈完好無損的貼在她細嫩的脖子上,便重新坐了回去,笑著說道:“冬天的生意一般不是很多,你剛送我的這個畫家,不是也要等到明年開春才辦畫展,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月底的頒獎禮了,老周已經通知我,還在我這裏辦,難道,你沒收到郵件嗎?”
“就是來和你說這個。”邱雨琪沒有心情理會他不禮貌的窺探,也沒有心思與他繼續開玩笑了,她認真的說:“我已經把底細端了!”說完她便看了看四周,確認沒有人旁聽後,悄聲對李竹菊說道:“果然是那個老東西幹的好事。”
他聽後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她的話,於是他起身輕輕鎖上了門,拔掉了辦公室內的電話線,關上了電腦。湊到邱雨琪身邊:“我這邊也完活兒,看你的了。”
於是邱雨琪便在李主任麵前還原了那天下午的場景,在她帶著石蕊進行體檢,並且為她辦理了各種入職手續後,石蕊終於將那些被當作證據的照片與一本記錄的冊子交給了她。冊子上記錄著每一次高正軍為何林峰送畫的時間以及談話的摘要,是她在高總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記錄的。每一次高正軍帶了多少字畫,於何時進入何林峰的工作室,全部清晰的記錄在冊子上。
她歎了口氣,將目光移向了窗外,不願再看李竹菊那副驚詫的表情,刺眼的日光在冬日裏顯得格外舒服,將她的雙眼熏烤的醉意朦朧,室內被襯托的安靜明亮,但是依舊掃不盡她心底的陰霾:“我始終記得,石蕊擔心的問我,將這件事說出來,會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前途,因為她覺得,高正軍不會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