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光曆十三年春,邊城下了一場雨。
這座位於大陸廣闊疆域西北端的軍事要塞,為了防範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地區不死族生物入侵,四向的土製城牆被壘得極為厚實,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墩實的土圍子。
幹燥時節土牆上的浮土被西北的風刀子一刮便會四處飄騰,然後落在簡陋的營房上,落在兵卒們的身上,整個世界都將變成一片土黃色,人們夜裏入睡抖鋪蓋時都會抖起一場沙塵暴。
正在春旱,這場雨來的恰是時辰,受到士兵們的熱烈歡迎,從昨夜至此時的淅淅瀝瀝雨點洗涮掉屋頂的灰塵,仿佛也把人們的眼睛也洗的明亮了很多。
至少陳郝強此時的眼睛很亮。
做為邊城最高軍事長官,他此時的態度很謙卑,雖然對於名貴毛毯上那些黃泥腳印有些不滿,卻成功地將那種不滿掩飾成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愕。
對著矮幾旁那位穿著銀白盔甲的中年人恭敬行了一禮,他低聲請示道:“讚美聖光,尊敬騎士長大人,不知道您屈尊到此有何指教?”
那位樣貌平凡的中年人木然的嘴角努力微微彎曲,但臉部僵硬的肌肉非常不給麵子,使得他笑起來分外的困難。他指了指城牆下的某處,那裏正有一場快要結束的戰鬥。
風君侯敏捷地從地麵爬起一刀將前麵背對自己的食屍鬼的脊椎斬斷,失去了脊椎骨的支撐,食屍鬼上下半身分離,掙紮一下後,瞳孔中的綠色鬼火很快就消散了。
見到這一幕,陳郝強的眼睛更亮了。
“很不錯的小夥子呢。”騎士長誇讚道。
“他叫風君侯!”樓下的小夥子很多,但陳郝強很清楚騎士長指的是哪一個,沒有絲毫猶豫,便將風君侯的名字報了出來。
騎士長轉過頭認真地看了眼身邊低眉順眼的陳郝強,對於這位東龍帝國的降將高看了幾分。
“陳將軍鎮守邊城有多久了?”
“十三年了。”陳郝強平靜地回答,十三年,正是東龍帝國滅亡的時間,也是他投降的時間,這對於一名軍人來講是很恥辱的事情,但騎士長並未從依舊低眉順眼的將軍臉上看到任何憤怒或者羞愧的神情。
“你也很不錯。”騎士長讚歎道。
教廷和議會從來沒有放鬆過對於這位東龍降將和他的軍隊的警惕,將他們派遣至最艱苦的美索不達米亞地區,抵抗不死族的入侵,並且在距離邊城不遠的小鎮駐紮著一支最精銳聖殿騎士團和魔法師團,用來監督這支軍隊。然而漫長的時間過去了,這支降軍始終恪守本分,堅守著這座軍事要塞。
十三年來,當時七千的降軍如今隻剩七百餘人,而駐守的聖殿騎士團和魔法師團則已經變成教廷見習騎士團和議會見習魔法師團,這兩支隊伍存在的作用也不再是監督而是對新人的曆練。
“讚美聖光,多謝騎士長大人的誇讚。”陳郝強肥胖的身軀微微顫動著,臉上受寵若驚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掩飾。
“那麼你向我著重介紹一下那位叫風君侯的小夥子吧。”
“是,大人,風君侯是跟隨末將的老人,十三年前跟隨末將來到邊城,當時他大概隻有4歲,他真正上戰場是在大概11歲的時候,那個時候這小鬼第一次見到這些不死族生物的時候,嚇得褲子都尿濕了半邊。”陳郝強臉上帶著笑意,似乎是想起了當時風君侯的囧樣:“如果是一般小孩,估計是再也不敢上戰場的,但是第二天,這小鬼卻依然拿著刀上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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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郝強講得非常細致,騎士長聽得很認真,但城牆下的戰鬥卻打得很輕鬆。風君侯又一次英勇地幹掉了一隻食屍鬼,這已經是他消滅的第十隻食屍鬼了。
“邊城七百部屬,風君侯肯定不是殺敵最多的人,但末將願以人頭擔保,無論是何等樣慘烈的戰場,最後活下來的人裏……肯定有這少年。”這句話,陳郝強說得很堅定,東龍帝國以武立國,尤重軍功,即使已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的沉澱,這種東龍軍人骨子裏的驕傲卻依然沒有缺失。
“等風君侯回來,帶他來見我吧!”
“是,騎士長大人!”陳郝強躬身退了下去。
城牆下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騎士長收回目光怔怔的望著陳郝強的背影,他的身軀因為過於肥胖,行走起來如同鴨子一般搖搖擺擺,看起來異常滑稽,直到這滑稽的背影消失在城牆的一角,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