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長安城千羽樓的頭牌,他是一介窮苦書生,本來,他們是不該相識的。
書生喚作墨陽,常是一襲白衣如雪,手中不急不緩的輕搖著半舊的羽扇,白淨光潔的臉上總是掛著一抹淺笑。書生本無淩雲誌向,隻想著雲遊四海,踏足八方,看盡世間百態,做一個逍遙自在的翩翩少年郎。
他是書生的同窗好友,二人年少時曾同塌挑燈,共讀孔孟文史,談論家國天下。他尊書生為兄長,書生便說給他無數的韜略文章。書生不曾參加科舉,他也知道他誌不在此。他們從上一次分別已經有了三個年頭,再見書生時,書生卻落魄街頭,正在坊中為人畫扇,而他,已經是身居要職的朝廷高官,看到書生,他趕忙下轎作揖,道了一聲兄長。
他為書生接風洗塵,他知道書生一向喜歡紅塵中的逍遙自在,便也不去勸書生考取功名,書生卻又不肯收下他的錢財,他便隻好宴請書生一番,聽書生講著三年來的見聞。他如當年一般為書生斟酒,細細傾聽書生三年的過往,他那裏像是權傾朝野的蘇相,分明還是當年書生口中的那個小蘇。
夜終究會來,宴也終究會散,書生搖扇輕笑,就要長身而去。他知曉書生喜歡風月,又長於音律,便說聽聞千羽樓的頭牌月堯姑娘才情無雙,尤擅音律,京城公子中無一人是其對手,不知兄長可願意隨我前去一睹風采。他對這種風月場所是不喜的,不過他卻知曉書生對此有意。
千羽樓,二人初至門外,便是有宛若清泉般的琴聲入耳,他雖不通音律,卻也險些迷醉其中,書生更是對此驚為天人。千羽樓門外已是圍繞著眾多的“慕音者”,千羽樓不將他們趕走,眾人卻也無人喧鬧,都凝神聽著月堯的琴音。如泣如訴,如霧如露,醉人心脾,不可自拔。
這千羽樓自然不是誰都可以進去的,可他作為一朝權臣,銀子還是不缺的,如此進這千羽樓自然也就不是什麼難事兒。二人進了千羽樓,卻隻是看到二樓的雅閣之中朦朧有著一個女子撫琴,雅閣罩上了輕紗,反倒是看不清楚女子的容貌,隻大略的看到女子身著紅紗衣,麵遮薄紗,身材妙曼,長發如瀑,如此朦朧之中,反倒更添了一絲神秘,恰好去掉了這風月場所的風塵氣。
書生甚至不曾入座,就這麼站立著聽完了這一曲,仿佛他多走一步就會錯過下一個美妙的音符。一曲罷,眾人甚至不敢鼓掌,全都沉浸在方才的琴曲之中,不舍回神。
“好,好,好”書生拍手連叫了三聲的好。就這麼打破了寂靜,能進了千羽樓的那個不是身份不凡,涵養出眾的人物。眾人被打斷思索都是有些不快,於是紛紛把目光投向這個白衣白冠的書生。
書生白衣白冠,幹淨的一塵不染,手中羽扇微搖,任眾人都看向了他,他卻不曾有絲毫的尷尬。書生拱手向眾人致歉,稱道一時失態,勿怪勿怪。可書生這番神態,那裏像是失態之人,書生嘴角依舊掛著淺笑,看向二樓的雅閣之內。
雅閣中的月堯隻是低著頭不言語,這千羽樓中她見過嘩眾取寵的,也見過自命不凡的,懂她的,依舊隻有素手之下的半尺瑤琴罷了。
“各位公子,月堯姑娘的規矩和往常一樣兒,大家隻要能博得月堯姑娘摘下麵紗,就可以和月堯姑娘共度良辰。”站在月堯一旁的侍女說道。
“有意思”書生輕輕自語。
“小生陸展霄,鬥膽博佳人一笑”這陸展霄是當朝兵部尚書的獨子,生的也是俊俏無雙,卻未曾想瘋狂迷戀上這千羽樓的月堯。每有月堯姑娘的表演他就必會前來,每次都是豪擲千金,可奈何這月堯從來都是對他不冷不熱,這陸展霄也不死心,想方設法去換取佳人傾心。
這陸展霄說完便是叫了兩個侏儒前來,這正是陸展霄費心尋來為了逗月堯開心的。
這兩個侏儒身高不足三尺,並且奇裝異服,動作滑稽,陸展霄許以重金,二人自然是使盡了渾身解數,眾人看的都是忍俊不禁,月堯身旁的侍女也是輕掩嘴角,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一番表演完畢,陸展霄向雅閣說道:“不知月堯姑娘這次可願意取下紗巾讓小生一睹真容。”
月堯姑娘依舊是不言語,陸展霄卻也不惱,轉身離去,臨走歎了聲,下次我還會再來。
千羽樓諸多公子使盡解數,都想著博取佳人一笑,怎奈何這美人甚至不曾抬頭。
“吆喝,冷美人啊,是不是生的醜陋,才蒙上了紗巾”書生對著雅閣打趣道。
眾公子再次對這個書生怒目相對,這書生雖然穿著得體,可這長袍明顯洗的發白。想來這書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才能前來這千羽樓一次,想著嘩眾取寵來博取月堯姑娘注意嗎?如此眾人更加看不起這書生了。
“不知道這位兄才在哪裏高就?我常來這千羽樓,倒是看著公子眼生?”
“想來是一個窮苦書生吧,不好好的讀書考取功名,這裏是你該來的地方嗎?月堯姑娘也是你能冒犯的?”
眾人開始對書生冷嘲熱諷,書生卻依舊隻是輕搖羽扇,看著雅閣中的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