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花兒已吐蕊芬芳,草兒在陽光的烘曬下散發出陣陣清香,春天正在呼喚呢!田野、山坡上,人們正在翻土播種。婦人正在一鋤一鋤地整理土地,旁邊一個稚嫩的小孩正爬在溫軟的草地上,擺弄他手裏的花草。她們的男人們則在田裏拿著耕牛,一圈一圈地犁著田地。
“看,那個就是黎富貴大叔。”
順著秦哥指去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他正跟在一頭大公牛身後,不停地揮著一根竹條——用來趕耕牛前進的枝條,吆喝著黃牛。一壟壟的泥土向著鐵犁兩旁翻去,在他身後留下了一條條的犁溝。在陽光的照射下,犁溝裏的積水像銀絲一樣閃閃發光。
在這鄉間田野裏,我似乎明白了大自然施與人類的恩惠,也好像看懂了人們是如何的珍惜自然對他們的饋贈。
春天天氣嬗變無常。忽然間風雲突起,太陽不見了,天空烏雲密布,泥土裏散發一種怪味。風卷起地上的枯枝敗葉,從身邊呼嘯而過,而後又迅速地往高空爬去,剛長出的葉子在風中狂擺,整個天地都顯著黑沉沉的,給人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一種同大地分離開來的孤獨感油然而生。隻一兩分鍾的時間,雨點就跟著風的腳步到來了,由小變大,最後變成了傾盆大雨。
雨點大滴大滴的打落下來時,婦孺才抱起草地上的孩子往牛棚裏鑽。方才陰風習習時,她們是斷然不會被這狂風所嚇壞的,仿佛那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未雨綢繆”的事她們從來不做。田裏的男人則抬頭看看這天,不時發出幾聲的咒罵,但仍舊拿著耕牛,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甚至雨點飄落下來了也有還在堅持的,仿佛他們就是偏不信那個邪似的,他們就是不相信這“沒長眼睛”的雨敢無情地淋濕他們似的。直到雨淅淅瀝瀝、嘩嘩啦啦地大了起來時,他們才罵罵咧咧地撇下耕牛,獨自跑到田埂邊的一棵矮樹下避避雨。這時,他們會安靜下來點上一支煙,靜靜地“吧嗒吧嗒”地吸著。等到雨有了點收勢,他們就又下田了。有時,雨不算大,但一直就這麼下著,看上去還沒有要馬上停下來的意思,於是,他們便硬著頭皮衝進了雨中,嘴裏仍舊含糊不清地罵著這個鬼天。這群與土地打交道的人就是這樣的不可理喻,對一切不滿的事物都興毫無來由的詛咒、咒罵,一旦幹起活兒來,則顯得生龍活虎,樂此不疲,似乎從不憐惜自己。——要知道,這可是大西南的早春哦,樹葉雖然占據了枝頭,小草也點綠了四野,山花也已經點燃了某個山穀溪澗,可這一切都還是畏畏縮縮的,好似海龜的“偵察兵”在試探通往大海的路途是否充滿凶險,欲出又止,一切都還不是那麼的暢快自如。
傍晚時分,下地幹活的人們都“收活”了,這時,那些男人們則從田裏牽出一頭頭奶牛似的耕牛——它們身上全是一塊塊風幹了泥塊。一天的勞作,這些牛兒們顯得疲憊極了,再不像早晨出欄時那威風凜凜了,它們溫順地立在水中,任它的主人給它洗澡,之後便順從地進入它的“安樂窩”,嚼著主人對它的“獎賞”。這時,這些男人則帶著一身的泥土——從腳跟到發絲都沾滿了泥,回家了,身後的柔陽將他們的身影扯得老長老長。
雲姑的男人可是一把幹活的好手,回到家,看到嶽母或嶽丈挑著豬草一溜歪斜地迎麵走來,總會不由分說地,跨幾步上前,奪過老人肩膀上的擔子,提著往回走了。他的舅子——那個瘸了的滿庚大叔,則拄著根拐欹在門旁,眼看著一切什麼也沒說,富貴叔也隻是默默地奪門而入,什麼也沒提。
秦哥告訴我,富貴叔比滿庚叔還年長幾歲,從小就天天趕著自家的牛上山,按孔老夫子的再傳弟子的說法,他不是學習的那塊料,是“不進油鹽”的,他自已也不樂意讀書,才十歲上一點,就跟著他父親學會了耕田犁地。秦哥還告訴我,小的時候,他和滿庚叔可是村裏的“死對頭”。
“那時,我們小孩都牽出自家的黃牛拉到山坡上去吃青草,都是小孩都有著浪漫天真的想法,那時我們既天真無邪,又什麼事情都很‘自我’,因此,打鬧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互相齟齬一下,過一會兒又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毫無嫌隙地耍在一塊兒了。可是,富貴跟滿庚那可是真打。不知為的什麼事,大概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幾句無關緊要的爭吵,他倆就大打出手,旁的夥伴勸大抵是沒有用的,別看滿庚小上富貴幾歲,可他也毫不吃虧。大夥沒有辦法,隻好幾個力氣大的強行把他倆掰開。這時,他倆還是一幅惡狠狠的,誰也不服誰的模樣。
“從家裏出發時,都還好好的,大家都有說有笑的,可他倆也不知誰得罪誰了一下,稍有不滿就鬥上了,就這樣不知鬥了好多年。可誰曾想到,這麼兩個人後來竟成了親戚。”
吃過晚飯,閑來無事,大夥又齊聚“青石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