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單婆婆是南劍門雇傭來照顧新入門的生活尚不能完全自理的年幼弟子的仆人,許多人都是在她注目下成長為才的,星夢瑤前些年一直蒙她照料,是以和她極為親近。
三人回到陸子耳養傷居住的“鬧市俠隱”石屋中,一起吃了晚飯,期間又聊了許多南劍門的趣事,到得天黑徹底,單婆婆才和星夢瑤方才離去。
南劍門要求弟子盡早成熟,受傷之人多是在這俠隱石屋中養傷,除卻必要交流,平日都是獨自一人。
也是希望南劍門能在孤獨之中,再出一兩個如狂牛一般驚才絕豔之人。
這時四下寂靜,陸子耳獨自一人,心中忍不住總是想到鑄劍山莊為魔教屠戮滅門的事情。
想到父母不在,鍾靈和大師父雷武等人也是下落不明,多半還已經不在人世,心中不僅淒苦,忍不住伏在床上想要哭上一場。
忽的們前有一個黑影閃過,隻聽得一個銳利物件刺破窗口紙糊的聲音響起,一柄飛刀攜帶著一個灰色錦囊刺入了屋中桌上。
陸子耳走近一看,那灰色錦囊上頭繡著一支寒梅,寒梅蜿蜒圍繞間,卻繡著“子姬”二字。
他心頭一震,顧不得胸口疼痛,急忙從腰間取下佩戴在身上的錦囊,一經對比,卻是心喜若狂。
隻見兩個錦囊一模一樣,隻有寒梅中纏繞的“子姬”二字與自己錦囊上繡著的“子耳”二字有異。
他一時喜不自勝,奪門而出,叫道:“娘,是你嗎?你來看耳兒了嗎?”
自下張望,卻見夜黑風高,四下樹影搖動,宛如鬼魅,哪裏有什麼人影。
他回到屋中,拿著那錦囊又看了幾眼,隻怕是自己看花了眼,使勁眨巴了兩下,見兩個錦囊確實是一般,正是母親親手所繡的。
原來陸隱夫妻相好之時,山盟海誓之際,就已然打算好了,要生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連姓名也早就想好。
正是將那“陸”字一分為二做:“耳”,“擊”兩字,但“擊”入名不多,是以換做了諧音“姬”字,便定下了姓名,要叫男孩做陸子耳,女孩做陸子姬。
孫玉英懷胎之時,便繡了這一對錦囊,“子耳”那個自然在陸子耳出生之後就個了他,可是夫妻二人不曾料到,生了男孩之後,一心想再要一個女兒竟不可得。
孫玉英不知為何,竟然再不受孕,是以這“子姬”錦囊仍舊是在母親保管,這時突然見到,卻是讓他有些欣喜若狂。
陸子耳正自思量,想到母親有可能尚在人世之際,忽的門前黑影又是一閃。
他隻道是父母二人,急忙端了燭火追了出去,遠遠看見一個黑影朝著後山奔去,當下也不害怕,竟然拔足追了上去。
他身子本來負傷,奔得吃力,但前頭那人宛如體恤他一般,竟是越奔越慢。陸子耳心頭更喜,心道:“若不是爹爹媽媽,別人可不會這般憐惜我。”
說著加快步伐追著那黑影而去。
冷月高懸,地上月華如水,照得大地宛如白晝。
陸子耳一路追趕,始終追他不到,待得氣喘籲籲之際,方才發現,自己已然深入竹林之中,這時四下盡是竹林,一般兒的模樣,竟然找不到來時的路,這一驚非同小可,冒了一身冷汗。
手中燭火被微風吹得搖曳起伏,他忽的想到,那黑影莫不是個鬼怪,引了自己來。
他年紀不長,這時受傷體虛,想到有鬼,心頭更是害怕。但想到那人有母親錦囊,該是故人,便撐著膽子大聲叫道:“你是娘麼,如不是,怎會有我娘的錦囊,又幹麼引我到這裏來?”
話音剛落,卻聽得前頭一個淒厲的聲音窸窸窣窣地哭了起來,兩聲過後,更加大了許多。陸子耳聽得聲音淒厲,哭得嘶啞,想是遇到了極為傷心的事情,自己心頭本也難受,想到家人徒遭大變,也欲大哭一場,但此時心頭好奇和恐懼更勝一籌,便緩緩循著哭聲走去。
待得近處,隻見一個衣著破破爛爛的瘦削老者捶胸頓足,哭得好不傷心。陸子耳見他背影不是爹娘,心頭不禁大為失落。
開口問他道:“老人家,你幹嘛哭,你也死了爹媽麼?”
那老者聞聲,啜泣著道:“你才死了爹媽。”
那聲音嘶啞難當,陸子耳聽來卻又是有幾分熟悉,禁不住朝前走了幾步,將燭火湊近了些,這一看,卻是又驚又喜,破口叫道:“嶽三爺爺,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裏啊?”
麵前老者衣著破敗,正是那日陸子耳與父親門前久候了一個多時辰的要緊人物。他隻道父親和他是故交,母親也與他關係緊密。這時忍不住淒然道:“嶽爺爺,我的爹爹媽媽,你的好朋友,給人,給人害死了。”說罷也輕輕啜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