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我覺得你不像學哲學的。”

“那像學什麼的?”

“你天真浪漫多愁善感,像學藝術的。”單冬青的發現與所有人對辛希婭的看法沒有出入。“當然這可能隻是你性格的一個方麵,人是多麵性的,我現在了解的你……”

“你們呀,都對哲學有偏見,好像搞哲學的都是些城府很深冷漠麻木的人。”

“對,這是個誤區,現在倒是那些搞藝術的更見利忘義詭譎狡詐。”

單冬青對辛希婭表現出極大興趣,在這場電話戀愛的浪漫遊戲裏,他不辭辛苦地循循誘導,以使辛希婭成為一個合格的玩伴。他的最終目標當然是性,即使那性隻能由語言完成,他也要走向它們,享受它們。他適可而止地層層深入,曲折迂回地直逼腹地,每當他認為辛希婭在他的幫助下又前進了一步時,他的滿足感都溢於言表。辛希婭的半推半就恰到好處,她接受單冬青的整個過程,與其說是戀愛的過程,倒不如說是欣賞戀愛的過程,是她在欣賞一個男人如何把她作為一個情竇初開的無知女孩朝成熟老辣的方向引導教練的過程。她既是遊戲的參與者也是遊戲的旁觀者。

比如單冬青講述與妻子床笫隱情中的快樂與苦惱時,會適時插入這樣的問題:“你們在一塊時,你喜歡他這樣嗎?”單冬青指的是辛希婭的第二任戀人。

“哎呀,我,你別問……”而這時候,辛希椏則真會臉紅若霞這種事哪能——”但她的腔調和氣息,又能把向往與排拒同時呈現出來。

“別害羞心肝,人都這樣,很正常的。比如你……”

“別說別說,你太壞了,你再說我不理你了。”

“好好我不說。可心肝呀,我是男人,男人都愛說這個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

“那你就讓我說唄,我小聲點,求你了……”

“你呀,你等一下,我得關掉燈……哎,我關了。”

“謝謝你心肝,那你告訴我吧,你喜歡嗎?”

“我,有點……”

“太好了心肝,我覺得,我現在,正給你這麼……”

“哎啊冬青,你讓我……”

單冬青是個耐心的老師,辛希婭是個頑皮的學生,但耐心總能戰勝頑皮。

漸漸的,辛希婭允許單冬青偶爾與她電話做愛了,但她要求,使用的詞彙一定含蓄文雅而不能露骨粗俗。並且,每次電話做爰後,辛希婭照例要嬌嗔地責備單冬青幾句,說他把形而上的精神之戀變成了形而下的肉體之欲。在這一點上,我認為,辛希婭的做作稍微過分,顯得不夠誠實,起碼是語言思想對感官本能的不誠實。和我在一起時她也常常這樣,顛鸞倒鳳後,她總問,我對她的需要是精神的需要還是肉體的需要。

這期間,除了單冬青給辛希婭寄過書,他們另一項更為實際的接觸內容是:以郵遞的方式交換了照片。之所以要進行這樣的交流,而舍棄互聯網上的圖像掃描,單冬青的理

由是,網上傳遞的照片缺乏質感。單冬青先給辛希婭寄來兩張照片,一張海邊泳裝的,一張西服革履的。照片上的他,看上去無可挑剔,比陸遜硬朗,比我英俊,應該說是一表人才。他在請求辛希婭也寄照片給他時,表現得非常寬宏大量:如果你覺得有所不便,我不強求;但你一定要知道,你外表的美醜已不重要,因為在精神上我們是水乳交融的。他的意思是,一個學哲學還讀碩士的姑娘也許形象欠佳,盡管他不會介意,可他尊重辛希婭的自我保護。後來他又寄來他和一個女人的合影,他說那女人就是讓他愛恨交織的妻子。那也是一個挺不錯的女人,但至少外表,絕對沒辛希婭嫵媚迷人。拒絕送照片給單冬青的辛希婭陷進了單冬青激將法的美麗圈套,也把照片寄了過去,這標誌著,她在單冬青的引領下,或者說她誘著單冬青引領著她,已一步步走到了這場浪漫劇的舞台中央。寄出照片後,她帶有回擊挑戰味道地委婉暗示單冬青?.哲學並不和醜女劃等號。單冬青接到她照片後,在第一時間就掛來了電話,稱辛希婭是個完美的女人。

“我愛你心肝!”他說,“我現在語言極度貧乏,我隻能一千遍一萬遍地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