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被阿嫂牽著下樓,扁著小嘴哭得老不甘心,“爹地也是個老不死的了,我關心他,他還作怪,我要把今天的事全抬給媽咪,讓她評評理!我決定了,不再愛他,阿嫂你也別勸我,我的心被傷透了……”
“……”
絮絮叨叨,小和尚一樣。
阿嫂這也沒法子安慰,心說可別抬給阿雅小姐聽,阿雅小姐昨兒不也是被欺負的一個,作何想啊……
這一家子,弱的弱,小的小,上頭一隻老虎。
四喜路是位於港島不算繁華市區的一段路,這條路的末尾有一家民營醫院,中間地段兩三家咖啡館。
因此,巷子的中段,才開了一家花店,規模不大不小,裝潢比較好,但也不算精致。
可見老板沒多花心思,似乎也不全靠這個掙錢。
清晨九點的花店,已經營業。
店員掛著圍兜,戴帽子,手套,先把店門外麵的棚子搭好,再陸續搬出一些盆盞,花卉,裏麵還有另一個店員在整理新進的花,剪枝。
周莉莉忙完,邊擦汗邊進去,裏麵的姑娘一瞥她,“歇會兒吧,那又不是你的活,大前天上班,昨天上班,今天還上班,你同租屋的那位到底是不是誠心實意來打工的?”
周莉莉大口吞水,來不及搭口。
那姑娘湊近,“要不跟店長打個電話,辭了吧,這什麼態度……”
周莉莉心中也不是不怨,不過昨天何阿雅滿臉心急求她再頂一天,應該是真有事,可是晚上又不歸宿,現在連假都不跟她請了。
又不是多好的關係,周莉莉心中當然也不舒服。
“她才來不到三個月,這個月剛打頭,我們可以和店長說辭退,她這幾天的工資我和你扣著,本來也說得過去……”
“你太損了啊。”周莉莉這人不是不市井,但也不至於那麼市井。
姑娘捅她一下,“你傻啊,那姓何的沉默寡言,真要扣住了我看她也就認栽,”
正說著,外麵的花棚閃過一道纖細的身影,周莉莉按住女孩,“行了,來了嘛不是。”
“莉莉!”阿雅跑的急,從酒店過來太遠,計程車得上百,她轉公交,又遇上堵車,到底遲了上班時間。
“莉莉,對不住,我……”她身子隻有那樣,又是一晚上,此刻站也站不穩,晃悠悠地倒。
周莉莉觀察她好一會兒,不是裝的,她去倒了杯水,態度有些拿,“算了,你先喝口水,完了歇歇開工,盆栽我都替你搬出去了。”
“麻煩你了,今天算你的班。”阿雅實心實意道。
周莉莉也沒多說,換下圍兜,帽子,手套,放好,往門口走,阿雅追過去,“莉莉,我給你買個早餐,謝謝你。”
“喂!大清早的活都是我幹,你買個早餐一晃悠就中午了。”後麵那姑娘嚷嚷。
阿雅沒說話了,腳步頓住。
周莉莉瞧她的臉,發白,好像從來都沒什麼血色,長得美是美,病美人,三個月前來的時候身無分文,也是可憐,“行了,你家裏的事處理好了沒有?”
阿雅閃開眼睛,“恩,好了。”
“以後別耽誤上班就行,我先回去睡了,昨晚醫院要一個花籃,加了會兒班。”
阿雅明白,“那加班費我等下掛到你頭上。”
周莉莉沒說什麼,走了。
阿雅轉回來,帶圍兜,帽子,手套,不理會那姑娘對她指桑罵槐,她來的最晚,那姑娘是老夥計,總會有點氣勢壓人,在外麵打工是這樣的。
四年,香港這個城市說大不大,她打過好幾份工,她一早就明白,大學沒上完,要文憑沒有文憑,她什麼都不是,如這城市的外來務工人員,螻蟻一般,隻能靠勞動掙體力錢。
上午最是忙碌,要把滴露的新鮮花枝全部整理好,她幾次腳步虛浮,實在快撐不住,也咬牙強撐。
隻能在心裏滑稽的安慰自己,還能見到小舒。
正常是晚上七點下班,但小店沒有明確的員工製度,一旦有臨時客人,又得加班。
臨近下班,那姑娘招呼不打一聲,先走了,阿雅坐在收銀台,發呆的望著座機,眼眸緊緊,希望別來電話。
七點一過,她鬆口氣,看來今天那家醫院沒有幾個新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