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梓銘六歲了,這種家庭出生的就算智商不高,情商也該被逼得高,哪能不明白呢。
去年他生病那晚躺在床上,依稀知道這個女人被外公抓過來了,又打又罵的,他貴為少爺,平時也見媽咪為了他責難女仆,他看習慣了不覺得難受,不過,卻偏偏有些惦記這個女人,也有些愧疚,還有……
阿雅進廚房,給大小姐添茶。
冷不丁身後跟來一個小尾巴。
阿雅沒理他,趨利避害,吃一塹長一智。
她添了水轉身,張梓銘快到門的中央高度,腦袋揚起,眼睛水汪汪又有些小威嚴地望著阿雅。
“?”阿雅沒做聲,表情發問,淡淡的。
之間這家夥抬起一隻小手,對著旁邊的冰箱就拍了拍。
阿雅眼睛一轉,哪能不明白?
四目相對,慢慢地,她嘴角忍住,不做聲。
張梓銘就急了,怎麼不明白呢,又拍了一下,這裏麵有做楊枝甘露的芒果西柚,水果都放冰箱裏的,這個他知道!
但他不好意思說,想吃,沒臉說。
阿雅隻好蹲下來,對這麼個澄澈又有點少爺脾氣的小孩子,她計較什麼呢。
“小少爺,你乖,你吃不得那個,上次生病了難受你還記得嗎?”
小孩子哪知道利害,小手過來,捏了捏阿雅的一根手指。
阿雅的心軟了半截,隻針對張梓銘,至於他是張韻玲與席城所生,張韻玲又是怎樣厲害的一個女人,阿雅暫時不想這些。
輕輕地擁抱了一下,“真的,你不能吃,我可以給你做別的,但不過得你姑姑準許你才能吃。”
張梓銘的嘴彎了起來,“謝謝,還有……sorry。”
有點害羞,倒是被教育得懂禮貌。
“你叫什麼名字?”
“阿雅。”
“哦,阿雅……”小家夥呢喃著,踮著腳趴在流理台,專注地看阿雅切水果。
不是說男孩子的眉宇像父親嗎,他的眉毛是純正黑色,跟席城的深褐色不太一樣,也許是像張韻玲,張韻玲什麼樣子,阿雅不太記得了。
阿雅觀察他,覺得生長在這樣家庭的孩子,有種說不出的淡淡孤單呢。
那天下午到晚上,席城都沒來。
阿雅自由自在地招待著,客廳裏大小姐咋咋呼呼跟她說起許多,張梓銘插不上嘴,阿雅偷偷微笑。
日落斜陽,歡快的時光過得格外快,送他們走時,阿雅分外舍不得大小姐,舍不得這一下午的熱鬧。
“豆芽菜,過來。”洋樓門前,席子琳眨眨眼。
阿雅走過去就被她胳膊摁住,大小姐貼過來,眯眼笑問了一句:“怎樣,現在對我大哥,不單單隻有懼怕了吧?”
阿雅低頭,臉熱。
“我回來就聽阿威說了一天一夜,大哥他轉性了啊。喂,有沒有被他迷倒,愛上他?”
席子琳眯眼瞧著阿雅清麗的容顏,細眉中心那點愁緒,她一下午都看著,這丫頭,年紀小小,心事重重?
席子琳也隻得叮囑:“既然跟了我哥,就踏心實意跟著,第一個男人,很難不愛上的,哈哈是不是豆芽菜?”
大小姐笑著走了,阿雅卻在原地站了很久,車聲都小了,她還在怔忪裏,從來沒人問過她,所以,她一直也不問自己,是回避是戒心還是無奈?都有吧,‘愛席城’這三個字,需要抽筋剝骨,剜心剃肉,是為天地難容,太大的代價,她背負不了七十二宗人間罪責,背負不了……
心髒跳的她疼,她蹲下來死死捂住,仿佛這樣,就能讓那個顯而易見的答案,埋進靈魂深處。
四月,淅瀝瀝下一些小雨,彼時,台風還沒來。
阿雅終於接到陳向學的通知,定好了時間,地點,阿雅去麵見刑偵素描專家,描述那晚看到的男人麵征。
去的地方是中文大附近的小吃街往深處走的民宅小區。
陳向學說是以關小淩的名義跟房東租借,大學女生,在夜場工作,有個單獨於學校宿舍外的出租房,正反推敲都很正常。
阿雅在發給吳師傅和大娘手機上的短息也寫明,是去找同班同學段芳芳。
晚上六點抵達小區,阿雅左右觀望一陣,十分小心地上樓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