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城那邊不好過的日子開始了,先是零零散散的一些周邊馬仔相繼被請去喝茶。
O記一旦行動起來,也很快,從四喜街的夜總會到蘭桂坊黃金地段的豪華夜場,再到澳門的賭場,半個月內全部清掃一通,把柄抓住了不少。
還有碼頭一批到港的貨,也扣壓住,證據確鑿是為走私。
這在以前,是絕不可能的事。
大大小小的堂主們輪番被請去喝茶,內部怨言暴躁四起,外麵別的社團大看笑話,小馬仔們人心惶惶,似在另擇家主。
簡霆雲這樣的元老人物也按不住了,為何?
因為最高位上的那人,無動於衷!
席氏大廈頂層的會議廳,烏煙瘴氣,元老級別的堂主們都在,圍著坐在主位上漫不經心叼著雪茄的男人,所謂逼宮架勢。
簡霆雲一拍桌子:“城哥,O記從方圓十裏開始包圍,一點一點,起先你說他們走走場,不礙事,不管。後來蘭桂坊最賺錢的夜場也被清掃,你又付之一笑,說妹妹仔們整天被人玩,也要休息幾天,這都一周了!現在澳門新開的賭場也被查關!我們窩著不吭聲,O記那幫條子越長威風!他們以前是查不到任何的,為何現在一樁一樁的證據砸過來?城哥你自己清楚,何敬國這個有牌爛仔,小小一個區警司,要不是上次你救他女兒讓他能全力抓住金屬幫老大,他能升職?恩將仇報,現在利用以前的眼線狠狠反咬過來……”
“是啊!”
“就是講,城哥,我忍不了了,你不給個指示,恕我們不能再按兵不動,任O記那幫找事,何曾這樣孬種過?!”
“何敬國這個人,必須做了。”
“對!”
群情激奮,他落眼,把煙頭撚了。
修長手指點在桌麵,一下一下,慢慢地笑著開腔:“根基不會動,他,你們也別動。”
“阿城!”簡霆雲壓眉,嗓門很粗。
他無動於衷,拎了皮夾克,當嘴邊的笑意不在時周身就都安靜了。
他講:“急什麼,O記千辛萬苦查我這些年,不給他們一點甜頭嚐嚐,他們怎麼向媒體民眾交代?一個夜總會,一個賭場,一些牆頭馬仔,這些我席城還是給得起的,O記要滅,聽我指揮。何敬國你們給我摘出來,私人恩怨。”
出來後,上了車。
他沉眉,閉目。
左龍在旁,想起簡霆雲臨走時的急眉厲眼,也不得不提醒:“城哥,一個小姑娘,未免不值得。”
那人眼睫不抬,安然垂著,容顏在一道一道閃過的光裏,風華萬千,是笑了:“頭回認真,誠意怎麼也要給夠不是。何敬國說的沒錯,這就是一件齷齪的事,可我心癢啊,迄今為止也就癢了這一次,想叼一個小女孩,想和她做那種事,想得不行,恩,你說怎麼辦呢?”
斜斜躺在椅背裏,整個人慵懶頹廢得深陷,那顛倒眾生的容顏妖冶無雙。
左龍歎氣,他顯少如此刻骨言行,那便是真動了情念了。
然他此人,若是將道德論理放於眼中,又怎會是席城。
左龍是為數不多鎮得住的,見這人數日來一貫如常,消遣,走場子,辦事,開會,一件不落。
便知,何敬國,再負隅頑抗,大抵也不過以卵擊石。
城哥在讓,全看那小姑娘的麵子,大致,也還有一點舊情。
這人,幫過他的他銘記,害過他的他一定滅了,想要的,從來都是成全自己。惡霸,是真惡,你說他壞嗎?是真壞,可就是有這麼多人願意跟著他,致死相隨,那你說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
香港大佬近來麻煩不斷,連被超底,新聞炒得很熱,看熱鬧不嫌事大,翻天蓋地的頭條。
阿雅買報紙都買了一堆小山。
爹地最近偶爾回家,總是一副嚴肅表情,但精神不錯。
阿雅歎氣,恐怕那人漸要出事。
心中所想,那日真的來臨。
第二次模擬考完,下午有假,阿雅央求許久,老爸總算鬆口,讓家裏阿姨從學校載她,去O記大樓總廳等候,一同吃飯。
傍晚的天,暗紅色的夕陽千尺萬尺,她站在O記大樓的台階前,小小的一點,感應門開,她驀然回頭,黑漉漉的眼睛裏,歡喜轉為意外,定格住了。
等來的不是爹地,而是他。
人很多,他的身邊好幾個警察,他叼著煙,穿鐵灰色的西裝,高大無比,正夾了煙撣煙灰。
四目相對,他當然也看見了視線下麵,蹲在花壇邊研究花草的女孩,清瘦小巧的一個側影,校服的裙擺沾著地麵,黑色小小的圓頭皮鞋,腳背一根帶子係著,白色小腿襪,乖得像修女學院裏那些從不抬頭走路的小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