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為止,在他眼裏,就是一瘦巴巴的小女孩兒,無可圈可點之處。
他卻曾聽說,何敬國當年娶的是區長之女,連他這個街頭鼠尾出身的都知道,區長之女傳言中國色天香,九龍一段,小有名氣。
這卻是個倔的。
不肯抬頭向他討書。
阿雅低頭守著自己的寸地,負隅頑抗,很想把書拿回來,這卻是個歹人!
她的臉憋得通紅,很生氣,也很怕,來來回回,她被鞋子底下的小石子咯住,出醜地歪了身,她立刻抱住柱子,手腕卻被伸過來的修長手指握住。
席城未辨得清手指間這抹細軟究竟是涼是溫,她卻逃得飛快。
微風拂過的感覺,再看時手掌裏已什麼都沒有了,稍微抬眸,女孩兒小小的,一抹逃向裏屋的影子。
穿墨綠色的短袖裙子,那種娃娃領腰間兩根係帶的規矩少女裝。
當她低頭,墨綠的顏色倒是襯得那段頸子有些醒目,非常雪白,細細的。
男人一條長腿微微彎曲,懶散的佇立,身上的皮夾克修身敞開,露出黑色的襯衫領口,也是敞開,一股子不羈。
薄唇微抿不動,繼而挑了下眉,沒什麼滋味,甚是無聊地吹了吹書頁上的花瓣。
花架剛夠他頭頂的高度,灑下來陽光,他眯起眼,看了眼書的扉頁,印著一棵樹,右側寫著:席慕蓉詩集。
他拿出煙點了,叼在嘴角,蹙著眉頭翻開有折痕的那一頁:
陽光下
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
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
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
……
噗嗤。
他勾起一側唇,模樣邪肆極了,且是真的笑了一下。
收音機裏放著懷舊的戲曲台,正在彈奏彩雲追月,經典粵曲,他細小時走街串巷沒少聽。
不過他想起的都是櫻桃街的昌苑,旺角那時正熱鬧的卡拉OK,還有許四街的舞池裏的美女們。
那時他十來歲,打打殺殺,血氣方剛,少不了也會思春。
和她一樣。
像是窺見了小秘密。
他將書往旁邊的花圃上一扔,懶散的在藤椅上坐了下來,兩條長腿往地上一擱,當自家後院了。
迎來了瑰麗的夕陽,他眯著眼眸吞雲吐霧,側一下脖子,仿佛還能聞見少女的發香。
阿雅逃回了屋子裏,小聲地叫爹地。
後院的歹人肯定是爹地帶回來的。
她又急又生氣,跑到衛生間把那隻被摸了下的手腕細細的洗了,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洗,總之她下意識這樣做了。
何敬國在樓上聽到女兒的聲音,下來了。
“阿妹?”
“爹地!”阿雅從洗手間探頭,小臉生著點氣,特別注意地瞟了眼後院的那扇堂屋門。
“阿妹啊,老爸尋你好久,剛才回來指望你沏杯茶給客人,以為你躲在樓上了,上樓去尋你,你的房間又沒人。”
“我在後院曬太陽,洗了頭。”
何敬國笑著恩了一聲,招了招手。
阿雅甩著水珠兒乖乖站過去。
老爸摸她的腦袋,“一星期多沒見了,sorry,爹地連你的家長會也沒來得及去。”
阿雅現在不說這些已經過背的,擰著細輕的眉,小聲且煩惱地問:“爹地,你帶回來的誰?”
“哦,你說你席叔叔啊,”何敬國一摸自己腦袋,看了看客廳,“這小子人呢?”
阿雅不喜那個歹人,隨便地伸手指了下後門,那邊卻響來男人皮鞋踩過木板的沉穩腳步聲。
她先是躲到爹地身後,瞥見那人抬進門檻的一條長腿,小臉上突然一白,拽了拽爹地的衣袖,“我進廚房泡茶。”
“你這孩子。”何敬國無奈,對走過來的男人笑了笑,“沒見過世麵,怕生得很。”
席城淡漠地掃過那抹墨綠色的影子,眸色無異,淡淡問了句,“老兄的女?”
何敬國一笑,眸中寵溺,“小女內向,上不了大台麵的,我們不管她。我說老弟,你倒是當自家,我上樓接個電話的功夫,你把我這一畝三分地都轉完了?”
席城漫不經意地望著何敬國周正的一張臉,“何警官接重要電話,怎麼能讓我聽見了去?我在哪一邊,何警官又在哪一邊呢。”
“你——”何敬國氣,接而笑。
多半是調侃,這種玩笑開得也多。
與這個短短幾年時間就把香港收整在手下的年輕人斷斷續續接觸,也有幾年了。